“那你們這樣造誰的反?”國王問道,“造你們典吏的反?造你們領主的反?”
“有時候是這樣的?辞闆r。有時也造公爵的反。”
路易十一走過去重新坐下,微笑著說道,“!在這兒,他們還只是造典吏的反!”
正在這時候,公鹿奧利維;貋砹。后面跟著兩個拿著國王梳洗用具的侍從;可是使路易十一震驚的是,另外還跟著巴黎司法長官和巡邏隊騎士,這兩個人看上去都神色慌張。
滿腹牢騷的理發(fā)師也同樣驚慌失措,不過內(nèi)心里挺高興的。他先發(fā)話:“圣上,請陛下原諒在下帶來不幸的消息。”
國王在座位上急忙轉(zhuǎn)身,椅腳把地板的墊席刮破了,問道:“什么意思?”
“陛下,這次民眾暴亂不是沖著司法宮典吏而來的!惫箠W利維埃應道。他說這話時陰陽怪氣,就像將出拳猛擊而暗自高興那種模樣。
“那么沖著誰呢?”
“沖著陛下!
老國王一聽,一躍而起,身體挺直:“你給說說清楚,奧利維埃!你得給我說清楚!當心你的腦袋,我的伙伴,因為我以圣洛的十字架 ①發(fā)誓,要是你在這種時刻撒謊,那么砍斷盧森堡大人脖子的刀并沒有殘缺得連你的腦袋也鋸不斷!”
這一誓言令人毛骨悚然,路易十一以圣洛的十字架起誓,一生中只有二次。
奧利維埃張開嘴巴想要辯解:“陛下……”
“給我跪下!”國王粗暴地打斷他的話頭!疤乩锼沟ぃ醋∵@個家伙!”
奧利維埃跪下來,冷靜地說道:“陛下,一個女巫被圣上的大理院法庭判了死刑。她躲進了巴黎圣母院,民眾想用武力強行把她劫走。要是在下說的不是實話,司法長官大人和巡邏騎士大人剛從暴亂的地方來,可以揭穿我的謊言。民眾圍攻的是圣母院。”
“真的!”國王面色煞白,氣得渾身直抖,低聲說道!笆ツ赴!他們到圣母的大教堂圍攻圣母—— 我慈悲的女主人!……起來吧,奧利維埃。你說得對。我把西蒙·拉丹的職位賞賜給你。你是對的。……人們襲擊的是我,女巫在教堂庇護下,教堂在我的庇護下?晌以瓉硪恢币詾槭欠磳Φ淅簦‖F(xiàn)在才明白是反對我來的!”
① 違背這個諾言必定在當年死去。
于是,由于怒不可遏他顯得年輕了,開始踱起步來。他不笑了,神情可怕極了,走過來走過去,狐貍早變成了豺狼,似乎透不過氣,連話都說不出來。只見他雙唇在抽動,消瘦的拳頭緊攥。他猛然一抬頭,深凹的眼睛好似充滿光芒,嗓門像號角般洪亮,說道:“下手吧,特里斯丹!狠狠收拾這幫壞蛋!去,我的朋友特里斯丹!殺!殺!”
這陣暴怒發(fā)作之后,他又坐了下來,硬抑住怒氣,冷冷地說道:
“過來,特里斯丹!……在這巴士底,我們身邊有吉夫子爵的五十名長矛手,這抵得上三百匹馬,您帶去。還有夏托佩爾大人率領的御前弓手隊,您帶去。您是巡檢,您有您手下的人馬,您帶去。在圣波爾行宮有太子新衛(wèi)隊的四十名弓手,您也帶去;您帶上全部這些人馬,火速前往圣母院!!巴黎的平民老爺們,你們居然這樣作亂,竟敢與法蘭西王室較量,與圣潔的圣母較量,與這個公眾社會的安寧較量!……斬盡殺絕,特里斯丹!統(tǒng)統(tǒng)斬盡殺絕!一個也休想逃脫,除非送到鷹山去處決!
特里斯丹鞠了一躬,應道:“領旨,圣上!”
停了一下,又說,“那個女巫,如何處置?”
國王對此思索了一下,應道:
“!女巫!……埃斯杜特維爾大人,民眾要拿她怎么處置呢?”
“陛下,”巴黎司法長官答道:“在下設想,既然民眾來把她從圣母院庇護所揪出去,是因為他們對她免受懲處感到不滿,要把她抓去絞死。”
國王看上去沉思了一下,然后對隱修士特里斯丹說:“那好吧!伙伴,殺絕民眾,絞死女巫!
里姆悄聲對科珀諾爾說:“這辦法可真妙:民眾因表達意愿而得受懲罰卻又按民眾的意愿行事。”
“行,陛下!”特里斯丹應道。“不過,女巫還躲在圣母院里,是不是該不顧避難所,進去抓她呢?”
“帕斯克—上帝!避難所!”國王搔了搔耳朵說道。“這個女人必須絞死。”
說到這里,仿佛靈機一動,計上心來,他沖過去跪在椅子跟前,摘下帽子放在座位上,虔誠地望著帽子上一個鉛護身符,合掌說道:“啊!巴黎的圣母呀,我的仁慈的主保女圣人,寬恕我吧,我只干這一回。務必懲辦這個女罪犯。我向您保證,仁慈的女圣人圣母啊,是這個女巫,不值得您仁愛的保護。您知道,圣母,多少十分虔敬的君王為了上帝的榮譽和國家的需要,擅越了教堂的特權(quán)。英國的主教圣胡格,允許愛德華國王進入教堂去捉一個魔法師。我的先輩法國的圣路易 ①,為了同樣目的,侵犯了圣保羅大人的教堂;耶路撒冷國王之子阿爾封斯殿下,甚至侵犯過圣墓教堂。所以就請原諒我這一回吧,巴黎的圣母。我永遠不會再這樣做了,我要為您塑造一尊美麗的銀像,同我去年獻給圣埃庫伊斯圣母院的那尊一模一樣。阿門!
① 即路易九世,為路易十一的曾外祖父。
他劃了個十字,站起來,戴上帽子,對特里斯丹說道:
“急速前往,我的伙伴。把夏托佩爾大人帶去。叫人敲警鐘?彀衙癖婃(zhèn)壓下去。把女巫絞死。就這么說定了。我要您親自動手,做好行刑前的一切準備。您要親自向我報告!瓉戆桑瑠W利維埃,今天夜里我不睡了?焯嫖夜魏印!
隱修士特里斯丹鞠了一躬,告退了。于是,國王揮手向里姆和科珀諾爾道別:“上帝保佑你們,我的好友弗朗德勒先生們。去休息一下。夜深了,天快要亮了!
兩人退出去,由巴士底的隊長引路,到他們各自的臥室去。科珀諾爾對紀約姆說:“哼!這個國王老是咳嗽,叫我真膩煩!我見過勃艮第的查理醉醺醺的,可他也不像身染重疴的路易十一這樣壞呀。”
“雅克君,”里姆應道,“那是因為國王喝的酒不像喝藥湯這么厲害么!”
六 小刀在閑蕩
出了巴士底,格蘭古瓦像一匹脫韁的馬,飛快地沿圣安東街往下跑。到了博杜瓦耶門,他徑直向這個廣場中間的石頭十字架走去,在黑暗中仿佛能辨認出一個坐在十字架下臺階上身著黑衣、頭戴黑帽的男人的面孔!笆悄鷨幔蠋?”格蘭古瓦說道。
黑衣人站起身來說:“死亡和痛苦呀!您讓我等得急死了,格蘭古瓦。圣日耳曼鐘樓上的報時人剛叫過凌晨一點半!
“!”格蘭古瓦又說。“這不能怪我,得怪巡邏隊和國王。
我剛剛撿了一條命!差一點點就要被絞死。這是我命該如此!
“你什么都差一點點!焙谝氯苏f道:“還是快走吧。你有口令嗎?”
“您不妨想一想,老師,我見到國王了。剛從他那兒回來。他穿著毛絨短褲。真是一次奇遇!
“!廢話真多!你的奇遇與我有何相干?你有流浪漢的口令嗎?”
“有。放心。小刀在閑蕩!
“好。不然的話,我們就進不了教堂了。流浪漢堵塞了各條街道。幸好,他們好像遭到了抵抗。我們或許還能及時趕到!
“是的,老師。我們?nèi)绾芜M圣母院呢?”
“我有鐘樓的鑰匙。”
“可我們又怎么樣出來呢?”
“隱修院后面有一個小門, 開向灘地,從那里就到了塞納河。我拿來了小門的鑰匙,今早我在那里系了一條船。”
“我真是僥幸,差一丁點兒就被絞死了!”格蘭古瓦又說。
“喂,快點!走!”黑衣人說道。
兩個人遂邁開大步朝老城走下去。
七 夏托佩爾援救來了!
看官或許記得,我們丟開卡齊莫多不表時,他正處于萬分危急之中。這個老實正直的聾子,受到四面八方的進攻,雖然沒有喪失全部的勇氣,至少不再抱什么希望能救出埃及姑娘,而不是救出他自己,他把自己生死置之度外。他在柱廊上狂奔亂跑。圣母院眼看就要被流浪漢攻陷了。突然,一陣巨大的馬蹄聲響徹鄰近的街道,只見火把如長龍,龍騎兵密密麻麻,橫戈伏鞍,浩浩蕩蕩沖向前來;那狂呼怒吼的嘈雜聲,宛如暴風驟雨,席卷廣場:“法蘭西!法蘭西!把賤民碎尸萬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