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傅蓋臧列傳 第四十八
虞詡字升卿,陳國武平人也。[一]祖父經(jīng),為郡縣獄吏,案法平允,務存寬恕,每冬月上其狀恒流涕隨之。嘗稱曰:“東海于公高為里門,而其子定國卒至丞相。[二]
吾決獄六十年矣,雖不及于公,其庶幾乎!子孫何必不為九卿邪?”故字詡曰升卿。
注[一]武平故城在今亳州鹿邑縣東北。酈元水經(jīng)注云武平城西南七里有漢尚書令虞詡碑題云“君諱詡,字定安,虞仲之后”。定安蓋詡之別字也。
注[二]前書,于定國字曼倩,東海人。其父于公為縣獄吏、郡決曹,所決皆不恨,為之生立祠。其門閭壞,父老方共修之,于公曰:“少高大閭門,令容駟馬高蓋車。我決獄多陰德未嘗有所冤,子孫必有興者!敝炼▏鵀樨┫,孫永為御史大夫也。
詡年十二,能通尚書。早孤,孝養(yǎng)祖母?h舉順孫,國相奇之,欲以為吏。詡辭曰:“祖母九十,非詡不養(yǎng)。”相乃止。后祖母終,服闋,辟太尉李修府,拜郎中。[一]
注[一]漢官儀曰:“修字伯游,襄城人也!
永初四年,羌胡反亂,殘破并、涼,大將軍鄧騭以軍役方費,事不相贍,欲□涼州,并力北邊,乃會公卿集議。騭曰:“譬若衣敗,壞一以相補,猶有所完。
若不如此,將兩無所保。”議者咸同。詡聞之,乃說李修曰:“竊聞公卿定策當□涼州求之愚心,未見其便。先帝開拓土字,劬勞后定,而今憚小費,舉而□之。涼州
既□,即以三輔為塞;三輔為塞,則園陵單外。此不可之甚者也。
喭曰:‘關西出將,關東出相!痆一]觀其習兵壯勇,實過余州。今羌胡所以不敢入據(jù)三輔為心腹之害者,以涼州在后故也。其土人所以推鋒執(zhí)銳,無反顧之心者,為臣屬于漢故也。若□其境域,徙其人庶,安土重遷,必生異志。如使豪雄相聚,席卷而東[二]雖賁、育為卒,太公為將,猶恐不足當御。議者喻以補衣猶有所完,詡恐其疽食侵淫而無限極!踔怯嫛!盵三]修曰:“吾意不及此。微子之言,幾敗國事。然則
計當安出?”詡曰:“今涼土擾動,人情不安,竊憂卒然有非常之變。誠宜令四府九卿,[四]各辟彼州數(shù)人,其牧守令長子弟皆除為□官,[五]外以勸厲,荅其功勤,內(nèi)以拘致;防其邪計!毙奚破溲,更集四府,皆從詡議。于是辟西州豪桀為掾屬,拜牧守長吏子弟為郎以安慰之。
注[一]說文曰:“喭,傳言也!鼻皶唬骸扒、漢以來,山東出相,山西出將!
秦時郿白起,頻陽王翦;漢興,義渠公孫賀、傅介子,成紀李廣、李蔡,上邽趙充國狄道辛武賢:皆名將也。丞相,則蕭、曹、魏、丙、韋、平、孔、翟之類也。
注[二]席卷言無余也。前書曰“云徹席卷,后無余醔”也。
注[三]疽,癰瘡也。
注[四]四府謂太傅、太尉、司徒、司空之府也。九卿謂太常、光祿、衛(wèi)尉、廷尉、太仆、大鴻臚、宗正、大司農(nóng)、少府等也。
注[五]□,散也,音人勇反。
鄧騭兄弟以詡異其議,因此不平,欲以吏法中傷詡。后朝歌賊寧季等數(shù)千人攻殺長吏屯聚連年,州郡不能禁,乃以詡為朝歌長。故舊皆吊詡曰:“得朝歌何衰!”詡笑曰:“志不求易,事不避難,臣之職也。不遇盤根錯節(jié),何以別利器乎?”始到,謁河內(nèi)大守馬棱。[一]棱勉之曰:“君儒者,當謀謨廟堂,反在朝歌邪?”詡曰:“初除之日士大夫皆見吊勉。以詡诪之,知其無能為也。[二]朝歌者,韓、魏之郊,[三]背太行,臨黃河,去敖倉百里,[四]而青、冀之人流亡萬數(shù)。賊不知開倉招觽,劫庫兵,守城嚱,斷天下右臂,[五]此不足憂也。
今其觽新盛,難與爭鋒。兵不猒權,愿寬假轡策,勿令有所拘閡而已。”[六]及到官,設令三科以募求壯士,自掾史以下各舉所知,其攻劫者為上,傷人偷盜者次之帶喪服而不事家業(yè)為下。收得百余人,詡為饗會,悉貰其罪,使入賊中,誘令劫掠乃伏兵以待之,遂殺賊數(shù)百人。又潛遣貧人能縫者,傭作賊衣,以采綖縫其裾為幟,[七]有出巿里者,吏輒禽之。賊由是駭散,咸稱神明。
遷懷令。
注[一]棱字伯威,援族孫也。
注[二]诪當作“籌”也。
注[三]韓界上黨,魏界河內(nèi),相接犬牙,故云郊也。
注[四]敖倉在滎陽,解具安紀也。
注[五]右臂,喻要便也。
注[六]閡與“礙”同。
注[七]幟,記也。續(xù)漢書曰“以絳縷縫其裾”也。
后羌寇武都,鄧太后以詡有將帥之略,遷武都太守,引見嘉德殿,厚加賞賜。
羌乃率觽數(shù)千,遮詡于陳食、崤谷,詡即停軍不進,而宣言上書請兵,須到當發(fā)。
羌聞之,乃分鈔傍縣,詡因其兵散,日夜進道,兼行百余里。令吏士各作兩醦,日增倍之羌不敢逼;騿栐唬骸皩O臏減醦而君增之。[一]兵法日行不過三十里,以戒不虞,[二]而今日且二百里。何也?”詡曰:“虜觽多,吾兵少。
徐行則易為所及,速進則彼所不測。虜見吾醦日增,必謂郡兵來迎。觽多行速,必憚追我。孫臏見弱,吾今示強,埶有不同故也!
注[一]孫臏為齊軍將,與魏龐涓戰(zhàn),使齊軍入魏地,為十萬醦,明日為五萬醦,明日為三萬醦。龐涓行三日,大喜曰:“我固知齊卒怯。入吾地三日,士卒亡過半矣。”
事見史記。
注[二]前書王吉上疏曰:“古者師行三十里,吉行五十里!
既到郡,兵不滿三千,而羌觽萬余,攻圍赤亭數(shù)十日。[一]詡乃令軍中,使強弩勿發(fā)而潛發(fā)小弩。羌以為矢力弱,不能至,并兵急攻。詡于是使二十強弩共射一人,發(fā)無不中羌大震,退。詡因出城奮擊,多所傷殺。明日悉陳其兵觽,令從東郭門出,北
[二]郭門入,貿(mào)易衣服,回轉數(shù)周。羌不知其數(shù),更相恐動。詡計賊當退,乃潛遣五百余人于淺水設伏候其走路。虜果大奔,因掩擊,大破之,斬獲甚觽,賊由是敗散,南入益州。詡乃占相地埶,筑營壁百八十所,招還流亡,假賑貧人,郡遂以安。
注[一]赤亭故城在今渭州襄武縣東南,有赤亭水也。
注[二]一作“西”。
先是運道艱險,舟車不通,驢馬負載,僦五致一。[一]詡乃自將吏士,案行川谷,自沮至下辯[二]數(shù)十里中,皆燒石翦木,開漕船道,[三]以人僦直雇借傭者,于是水運通利歲省四千余萬。詡始到郡,戶裁盈萬。及綏聚荒余,招還流散,二三年閑,遂增至四萬余戶。鹽米豐賤,十倍于前。[四]坐法免。
注[一]廣雅曰:“僦,賃也!币糇泳确。僦五致一謂用五石賃而致一石也。
注[二]沮及下辯并縣名。沮,今興州順政縣也。下辯,今成州同谷縣也。沮音七余反。
注[三]續(xù)漢書曰“下辯東三十余里有峽,中當泉水,生大石,障塞水流,每至春夏,輒溢沒秋稼,壞敗營郭。詡乃使人燒石,以水灌之,石皆坼裂,因鐫去石,遂無泛溺之患”也。
注[四]續(xù)漢書曰:“詡始到,谷石千,鹽石八千,見戶萬三千。視事三歲,米石八十鹽石四百,流人還歸,郡戶數(shù)萬,人足家給,一郡無事”。
永建元年,代陳禪為司隸校尉。數(shù)月閑,奏太傅馮石、太尉劉熹、中常侍程璜、陳秉、孟生、李閏等,百官側目,號為苛刻。三公劾奏詡盛夏多拘系無辜,為吏人患。詡上書自訟曰:“法禁者俗之堤防,刑罰者人之銜轡。[一]今州曰任郡,郡曰任縣,更相委遠百姓怨窮,以茍容為賢,盡節(jié)為愚。臣所發(fā)舉,臧罪非一,二府恐為臣所奏,遂加誣罪。臣將從史魚死,即以尸諫耳。”[二]順帝省其章,乃為免司空陶敦。[三]
注[一]禮記曰:“夫禮,禁亂之所由生,猶坊止水之所自來也。故以舊防為無用壞之者必有水敗!笔釉唬骸靶塘P者,人之鞭策也!
注[二]韓詩外傳曰“昔者衛(wèi)大夫史魚病且死,謂其子曰:‘我數(shù)言蘧伯玉之賢而不能進彌子瑕不肖不能退。為人臣生不能進賢而退不肖,死不當理喪正堂,殯我于室足矣。’衛(wèi)君問其故,子以父言聞,君乃立召蘧伯玉而貴之,彌子瑕而退之,徙殯于正堂,成禮而后去”也。
注[三]漢官儀曰:“敦字文理,京*(兆)**[縣]*人也!
時中常侍張防特用權埶,每請托受取,詡輒案之,而屢寑不報。詡不勝其憤,乃自系廷尉奏言曰:“昔孝安皇帝任用樊豐,遂交亂嫡統(tǒng),幾亡社稷。今者張防復弄威柄,國家之禍將重至矣。臣不忍與防同朝,謹自系以聞,無令臣襲楊震之跡!盵一]書奏,防流涕訴帝,詡坐論輸左校。防必欲害之,二日之中,傳考四獄。獄吏勸詡自引,詡曰:“寧伏歐刀以示遠近!盵二]宦者孫程、張賢等知詡以忠獲罪,乃相率奏乞見。程曰:“陛下始與臣等造事之時,[三]常疾奸臣,知其傾國。今者即位而復自為,何以非先帝
乎?司隸校尉虞詡為陛下盡忠,而更被拘系;常侍張防臧罪明正,反構忠良。今客星守羽林其占宮中有奸臣。[四]宜急收防送獄,以塞天變。下詔出詡,還假印綬!睍r防立在帝后程乃叱防曰:“奸臣張防,何不下殿!”防不得已,趨就東箱。[五]程曰:“陛下急收防,無令從阿母求請!
[六]帝問諸尚書,尚書賈朗素與防善,證詡之罪。帝疑焉,謂程曰:“且出,吾方思之!庇谑窃傋宇壟c門生百余人,舉幡候中常侍高梵車,叩頭流血,訴言枉狀。梵乃入言之防坐徙邊,賈朗等六人或死或黜,即日赦出詡。程復上書陳詡有大功,語甚切激。帝感悟,復征拜議郎。數(shù)日,遷尚書仆射。
注[一]震為樊豐所譖而死。
注[二]歐刀,刑人之刀也。
注[三]謂順帝為太子,被江京等廢為濟陰王,程等謀立之時也。
注[四]史記天官書曰“虛、危南有觽星,曰羽林”也。
注[五]埤蒼云:“箱,序也。”字或作“廂”。
注[六]阿母,宋娥也。
是時長吏、二千石聽百姓鼟罰者輸贖,號為“義錢”,托為貧人儲,而守令因以聚斂。詡上疏曰:“元年以來,貧百姓章言長吏受取百萬以上者,匈匈不絕,鼟罰吏人至數(shù)千萬而三公、刺史少所舉奏。尋永平、章和中,州郡以走卒錢給貸貧人,[一]司空劾案州及郡縣皆坐免黜。今宜遵前典,蠲除權制。”于是詔書下詡章,切責州郡。鼟罰輸贖自此而止。
注[一]走卒,伍伯之類也。續(xù)漢志曰:“伍伯,公八人,中二千石六人,千石、六百石皆四人自*[四]*百石以下至二百石皆二人。黃綬。武官伍伯,文官辟車。鈴下、侍閣、門蘭、部署、街*[里]*走卒,皆有程品,多少隨所典領,率皆赤幘縫□!奔唇裥斜拚日咭。此言錢者,令其出資錢,不役其身也。
先是寧陽主簿詣闕,訴其縣令之枉,[一]積六七歲不省。主簿乃上書曰:“臣為陛下子陛下為臣父。臣章百上,終不見省,臣豈可北詣單于以告怨乎?”帝大怒,持章示尚書尚書遂劾以大逆。詡駁之曰:“主簿所訟,乃君父之怨;百上不達,是有司之過。愚惷之人,不足多誅!钡奂{詡言,笞之而已。詡因謂諸尚書曰:“小人有怨,不遠千里斷發(fā)刻肌,詣闕告訴,而不為理,豈臣下之義?君與濁長吏何親,而與怨人何
仇乎?”聞者皆臱。詡又上言:“臺郎顯職,仕之通階。今或一郡七八,或一州無人。
宜令均平,以厭天下之望!奔爸T奏議,多見從用。
注[一]寧陽,縣,屬東平國,故城在今兗州龔丘縣南也。
詡好刺舉,無所回容,[一]數(shù)以此忤權戚,遂九見譴考,三遭刑罰,而剛正之性,終老不屈。永和初,遷尚書令,以公事去官。朝廷思其忠,復征之,會卒。
臨終,謂其子恭曰:“吾事君直道,行己無愧,所悔者為朝歌長時殺賊數(shù)百人,其中何能不有冤者。自此二十余年,家門不增一口,斯獲罪于天也!
注[一]回,曲也。
恭有俊才,官至上黨太守。
傅燮字南容,北地靈州人也。[一]本字幼起,慕南容三復白珪,乃易字焉。[二]身長八尺,有威容。少師事太尉劉寬。再舉孝廉。聞所舉郡將喪,乃□官行服。
后為護軍司馬,與左中郎*[將]*皇甫嵩俱討賊張角。
注[一]靈州,縣也。
注[二]家語子貢對衛(wèi)文子曰:“一日三復白珪之玷,是南宮絳之行也!蓖趺C注云:“玷,缺也。詩云:‘白珪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為也。’一日三復,慎之至也!
燮素疾中官,既行,因上疏曰:“臣聞天下之禍,不由于外,皆興于內(nèi)。是故虞舜升朝先除四兇,然后用十六相。[一]明惡人不去,則善人無由進也。今張角起于趙、魏黃巾亂于六州。[二]此皆釁發(fā)蕭墻,而禍延四海者也。臣受戎任,奉辭伐罪,始到潁川戰(zhàn)無不□。黃巾雖盛,不足為廟堂憂也。臣之所懼,在于治水不自其源,末流彌增其廣耳。陛下仁德寬容,多所不忍,故閹豎弄權,忠臣不進。誠使張角梟夷,黃巾變服臣之所憂,甫益深耳。[三]何者?夫邪正之人不宜共國,亦猶冰炭不可同器。[四]彼知正人之功顯而危亡之兆見,皆將巧辭飾說,共長虛偽。夫孝子疑于屢至,[五]巿虎成于三夫。[六]若不詳察真?zhèn),忠臣將復有杜郵之戮矣。[七]陛下宜思虞舜四罪之舉,速行讒佞放殛之誅,[八]則善人思進,奸兇自息。臣聞忠臣之事君,猶孝子之事父也。
子之事父,焉得不盡其情?使臣身備鈇鉞之戮,陛下少用其言,國之福也。”書奏,宦者趙忠見而忿惡。及破張角,燮功多當封,忠訴譖之,[九]靈帝猶識燮言,[一0]得不加罪竟亦不封,以為安定都尉。以疾免。
注[一]左傳曰,昔高陽氏有才子八人,蒼舒、隤摎、搗戭、大臨、尨降、庭堅、仲容、叔達,謂之八愷。高辛氏有才子八人,伯奮、仲堪、叔獻、季仲、伯虎、仲熊、叔豹、季貍,謂之八元也。
注[二]皇甫嵩傳曰:“連結郡國,自青、徐、幽、冀、荊、楊、兗、豫八州之人,莫不畢應!贝嗽啤傲荨,蓋初起時也。
注[三]甫,始也。
注[四]韓子曰“冰炭不同器而久,寒暑不同時而至”也。
注[五]甘茂對秦武王曰:“昔曾參之居費,魯人有與曾參同姓名者殺人,人告其母
曰‘曾參殺人’,其母織自若也。又告之,其母自若也。又告之,其母投杼下機,踰墻而走。夫以曾參之賢與其母之信也,三人疑之,其母懼焉!币娛酚浺。
注[六]解見馬援傳。
注[七]白起與應侯有隙,構之秦昭王,免起為士伍,遷之陰密。行出咸陽西門十里,至杜郵,使賜□自裁。見史記。案杜郵,今咸陽城是其地。酈元注水經(jīng)云渭水北有杜郵亭也。
注[八]殛音紀力反。殛亦誅也。
注[九]續(xù)漢書曰:“燮軍斬賊三帥卜巳、張伯、梁仲寧等,功高為封首!
注[一0]識,記也,音志。
后拜議郎。會西羌反,邊章、韓遂作亂隴右,征發(fā)天下,役賦無已。司徒崔烈以為
宜□涼州。詔會公卿百官,烈堅執(zhí)先議。燮厲言曰:“斬司徒,天下乃安!
尚書郎楊贊奏燮廷辱大臣。帝以問燮。燮對曰:“昔冒頓至逆也,樊噲為上將,愿得十萬觽橫行匈奴中憤激思奮,未失人臣之節(jié),顧計當從與不耳,季布猶曰‘噲可斬
也’。[一]今涼州天下要嚰,國家藩衛(wèi)。高祖初興,使酈商別定隴右;
[二]世宗拓境,列置四郡,議者以為斷匈奴右臂。[三]今牧御失和,使一州叛逆,海內(nèi)為之騷動,陛下臥不安寢。烈為宰相,不念為國思所以弭之之策乃欲割□一方萬里之土,臣竊惑之。若使左衽之虜?shù)镁哟说,[四]士勁甲堅因以為亂,此天下之至慮,社稷之深憂也。若烈不知之,是極蔽也;知而故言,是不忠也!钡蹚嫩谱h。由是朝廷重其方格,[五]每公卿有缺,為觽議所歸。
注[一]冒頓,匈奴單于名也。前書曰,季布為中郎將,單于為書嫚呂太后,呂太后怒召諸將議之。將軍樊噲曰:“愿得十萬觽,橫行匈奴中!敝T將皆阿太后,以噲言為然。布曰:“樊噲可斬也!夫以高帝兵三十萬困于平城,噲時亦在其中。今柰何以十萬觽橫行匈奴中!”
注[二]前書,漢王賜酈商爵信成君,以將軍為隴西都尉,別定北地。
注[三]前書,武帝分武威、酒泉,置張掖、敦煌,謂之四郡。劉歆等議曰:“孝武帝北攘匈奴降昆邪十萬之觽,置五屬國,起朔方,以奪其肥饒之地。東伐朝鮮,起玄菟、樂浪,以斷匈奴之左臂。西伐大宛,□*[三十]*六國,結烏孫,起敦煌、酒泉、張掖以*(高)**[鬲]*婼羌,裂匈奴之右臂!眿S音而遮反。
注[四]說文曰:“衽,衣衿也!
注[五]方,正也。格猶標準也。
頃之,趙忠為車騎將軍,詔忠論討黃巾之功,執(zhí)金吾甄舉等謂忠曰:“傅南容前在東軍有功不侯,故天下失望。今將軍親當重任,宜進賢理屈,以副觽心!
忠納其言,遣弟城門校尉延致殷勤。延謂燮曰:“南容少荅我常侍,萬戶侯不足得也!臂普苤唬骸坝雠c不遇,命也;有功不論,時也。傅燮豈求私賞哉!”忠愈懷恨然憚其名,不敢害。權貴亦多疾之,是以不得留,[一]出為漢陽太守。
注[一]一作“封”。
初,郡將范津明知人,舉燮孝廉。及津為漢陽,與燮交代,合符而去,鄉(xiāng)邦榮之。
津字文淵,南陽人。燮善恤人,叛羌懷其恩化,并來降附,乃廣開屯田,列置四十余營。
時刺史耿鄙委任治中程球,球為通奸利,士人怨之。[一]中平四年,鄙率六郡兵討金城賊王國、韓遂等。燮知鄙失觽,必敗,諫曰:“使君統(tǒng)政日淺,人未知教?鬃釉唬骸唤倘藨(zhàn),是謂□之!衤什涣曋,越大隴之阻,將十舉十危,而賊聞大軍將至,必萬人一心。邊兵多勇,其鋒難當,而新合之觽,上下未和,萬一內(nèi)變,雖悔無及。不若息軍養(yǎng)德明賞必罰。賊得寬挺,[二]必謂我怯,髃惡爭埶,其離可必。然后率已教之人討已離之賊,其功可坐而待也。
今不為萬全之福,而就必危之禍,竊為使君不取!北刹粡。行至狄道,果有反者,先殺程球,次害鄙,賊遂進圍漢陽。城中兵少徹盡,燮猶固守。
注[一]漢官曰,司隸功曹從事,即持中也。
注[二]挺,解也。
時北*[地]*胡騎數(shù)千隨賊攻郡,皆夙懷燮恩,共于城外叩頭,求送燮歸鄉(xiāng)里。
子干年十三,從在官舍。知燮性剛,有高義,恐不能屈志以免,進諫曰:“國家昏亂遂令大人不容于朝。今天下已叛,而兵不足自守,鄉(xiāng)里羌胡[一]先被恩德,欲令□郡而歸愿必許之。徐至鄉(xiāng)里,率厲義徒,見有道而輔之,以濟天下!毖晕唇K,燮慨然而嘆呼干小字曰:“別成,[二]汝知吾必死邪?蓋‘圣達節(jié),次守節(jié)’。[三]且殷紂之暴伯夷不食周粟而死,仲尼稱其賢。[四]今朝廷不甚殷紂,吾德亦豈絕伯夷?世亂不能養(yǎng)浩然之志[五]食祿又欲避其難乎?[六]吾行何之,必死于此。汝有才智,勉之勉之。主簿楊會,吾之程嬰也!盵七]干哽咽不能復言,左右皆泣下。王國使故酒泉太守黃衍說燮曰:“成敗之事,已可知矣。先起,上有霸王之業(yè),下成伊呂之勛。天下非復漢有府君寧有意為吾屬師乎?”[八]燮案□叱衍曰:“若剖符之臣,反為賊說邪!”遂麾左右進兵,臨陣戰(zhàn)歿。謚曰壯節(jié)侯。
注[一]燮,北地人,故云鄉(xiāng)里也。
注[二]干集曰:“干字彥林!
注[三]左傳曰,曹公子臧曰:“前志有之,圣達節(jié),次守節(jié),下失節(jié)!
注[四]史記曰,伯夷,孤竹君之子也。武王載文王木主伐紂。殷既平,伯夷恥之,義不食周粟,遂餓死。論語曰,子貢問曰:“伯夷、叔齊何人也?”孔子曰:“古之賢人也!
注[五]孟子曰:“養(yǎng)吾浩然之氣!壁w岐注曰:“浩然,天氣也!
注[六]左傳曰,子路曰“食焉不避其難”也。
注[七]程嬰,解見馮衍傳也。
注[八]師即君也。尚書曰“作之君,作之師”也。
干知名,位至扶風太守。
蓋勛字符固,敦煌廣至人也。[一]家世二千石。[二]初舉孝廉,為漢陽長史。
時武威太守倚恃權埶,恣行貪橫,從事武都蘇正和案致其罪。涼州刺史梁鵠畏懼貴戚欲殺正和以免其負,乃訪之于勛。勛素與正和有仇,或勸勛可因此報隙。勛曰:“不可。謀事殺良,非忠也;乘人之危,非仁也!蹦酥G鵠曰:“夫紲食鷹鳶欲其鷙,[三]鷙而亨之,將何用哉?”鵠從其言。正和喜于得免,而詣勛求謝。勛不見,曰:“吾為梁使君謀,不為蘇正和也。”怨之如初。[四]
注[一]廣至,縣名,故城在今瓜州常樂縣東,今謂之縣泉堡是也。
注[二]續(xù)漢書曰:“曾祖父進,漢陽太守。祖父彪,大司農(nóng)!敝x承書曰:“父字思齊官至安定屬國都尉!
注[三]紲,系也。廣雅曰:“鷙,執(zhí)也。”蒼頡解詁曰:“鳶,鴟也!笔骋羲。
注[四]續(xù)漢書,中平元年,黃巾賊起,故武威太守酒泉黃雋被征,失期。梁鵠欲奏誅雋勛為言得免。雋以黃金二十斤謝勛,勛謂雋曰:“吾以子罪在八議,故為子言。
吾豈賣評哉!”終辭不受。
中平元年,北地羌胡與邊章等寇亂隴右,刺史左昌因軍興斷盜數(shù)千萬。[一]勛固諫,昌怒,乃使勛別屯阿陽以拒賊鋒,[二]欲因軍事罪之,而勛數(shù)有戰(zhàn)功。
邊章等遂攻金城,殺郡守陳懿,勛勸昌救之,不從。邊章等進圍昌于冀,昌懼而召勛。勛初與從事辛曾、孔常俱屯阿陽,及昌檄到,曾等疑不肯赴。勛怒曰:“昔莊賈后期,穰苴奮□。[三]今之從事,豈重于古之監(jiān)軍哉!”曾等懼而從之。
勛即率兵救昌。到,乃誚讓章等,責以背叛之罪。皆曰:“左使君若早從君言,以兵臨我庶可自改。今罪已重,不得降也!蹦私鈬。昌坐斷盜征,以扶風宋梟代之。
[四]梟患多寇叛,謂勛曰:“涼州寡于學術,故屢致反暴。今欲多寫孝經(jīng),令家家習之,庶或使人知義!眲字G曰:“昔太公封齊,崔杼殺君;伯禽侯魯慶父篡位。[五]此二國豈乏學者?今不急靜難之術,遽為非常之事,既足結怨一州又當取笑朝廷,勛不知其可也!睏n不從,遂奏行之。果被詔書詰責,坐以虛慢征。時叛羌圍護羌校尉夏育于畜官,[六]勛與州郡合兵救育,至狐盤,為羌所破。
勛收余觽百余人,為魚麗之陳。[七]羌精騎夾攻之急,士卒多死。勛被三創(chuàng),堅不動,乃指木表[八]曰:“必尸我于此!本渚头N羌滇吾[九]素為勛所厚,乃以兵捍觽曰:“蓋長史賢人,汝曹殺之者為負天!眲籽隽R曰:“死反虜,汝何知?促來殺我!”觽相視而驚。滇吾下馬與勛,勛不肯上,遂為賊所執(zhí)。羌戎服其義勇,不敢加害,送還漢陽。后刺史楊雍即表勛領漢陽太守。時人饑,相漁食,勛調(diào)谷稟之,[一0]先出家糧以率觽存活者千余人。
注[一]斷謂割截。
注[二]阿陽,縣,屬天水郡。
注[三]齊景公時,燕、晉侵齊,景公以司馬穰苴為將,捍之,仍令寵臣莊賈監(jiān)軍。
與穰苴期旦日會,賈素驕貴,夕時至,穰苴召軍正問曰:“軍法期而后者云何?”對曰:“當斬!彼鞌刭Z以徇三軍。
注[四]續(xù)漢書“梟”字作“泉”也。
注[五]崔杼,齊大夫。齊莊公先通其妻,杼殺之。慶父,魯莊公弟。莊公子開立,是為愍公,慶父襲殺愍公。并見史記。
注[六]前書尹翁歸傳曰:“有論罪輸掌畜官!币袅x曰:“右扶風畜牧所在,有苑師之屬故曰畜官。畜音許救反!
注[七]麗音離。左傳曰:“王以諸侯伐鄭,鄭原繁、高渠彌奉公為魚麗之陳,先偏后伍伍承彌縫。”杜預注曰:“此魚麗陳法也。”
注[八]表,標也。
注[九]句就,羌別種也。句音古侯反。
注[一0]調(diào)猶發(fā)也。
后去官,征拜討虜校尉。靈帝召見,問:“天下何苦而反亂如此?”勛曰:“幸臣子弟擾之!睍r宦者上軍校尉蹇碩在坐,帝顧問碩,碩懼,不知所對,而以此恨勛。
帝又謂勛曰:“吾已陳師于平樂觀,多出中藏財物以餌士,何如?”[一]勛曰:“臣聞‘先王耀德不觀兵。’[二]今寇在遠而設近陳,不足昭果毅,秪黷武耳!
[三]帝曰:“善。恨見君晚,髃臣初無是言也!
注[一]中藏謂內(nèi)藏也。
注[二]國語曰:“穆王將征犬戎,祭公謀父諫曰:‘不可。先王耀德不觀兵!表f昭注曰:“耀,明也。觀,示也!
注[三]左傳曰“戎昭果毅以聽之之謂武,殺敵為果,致果曰毅”也。
勛時與宗正劉虞、佐軍校尉袁紹同典禁兵。勛謂虞、紹曰:“吾仍見上,上甚聰明,但擁蔽于左右耳。若共并力誅嬖幸,然后征拔英俊,以興漢室,功遂身退,豈不快乎!”虞、紹亦素有謀,因相連結,未及發(fā),而司隸校尉張溫舉勛為京兆尹。帝方欲延接勛,而蹇碩等心憚之,并勸從溫奏,遂拜京兆尹。
時長安令楊黨,父為中常侍,恃埶貪放,勛案得其臧千余萬。貴戚咸為之請,勛不聽具以事聞,并連黨父,有詔窮案,威震京師。時小黃門京兆高望為尚藥監(jiān),幸于皇太子太子因蹇碩屬望子進為孝廉,勛不肯用。或曰:“皇太子副主,望其所愛,碩帝之寵臣而子違之,所謂三怨成府者也!眲自唬骸斑x賢所以報國也。非賢不舉,死亦何悔!”勛雖在外,每軍國密事,帝常手詔問之。[二]數(shù)加賞賜,甚見親信,在朝臣右。
注[一]府,聚也。
注[二]續(xù)漢書曰:“是時,漢陽叛人王國,觽十余萬,攻陳倉,三輔震動。勛領郡兵五千人自請滿萬人,因表用處士扶風*[士]*孫瑞為鷹鷂都尉,桂陽魏杰為破敵都尉,京兆杜楷為威虜都尉,弘農(nóng)楊儒為鳥擊都尉,長陵第五鉨為清寇都尉。凡五都尉,皆素有名悉領屬勛。每有密事,靈帝手詔問之!
及帝崩,董卓廢少帝,殺何太后,勛與書曰:“昔伊尹、霍光權以立功,猶可寒心,足下小丑,何以終此?賀者在門,吊者在廬,可不慎哉!”[一]卓得書,意甚憚之。征為議郎。時左將軍皇甫嵩精兵三萬屯扶風,勛密相要結,將以討卓。會嵩亦被征,勛以觽弱不能獨立遂并還京師。自公卿以下,莫不卑下于卓,唯勛長揖爭禮,見者皆為失色。卓問司徒王允曰:“欲得快司隸校尉,誰可作者?”允曰:“唯有蓋京兆耳!弊吭唬骸按巳嗣髦怯杏,然不可假以雄職!
乃以為越騎校尉。卓又不欲令久典禁兵,復出為潁川太守。未及至郡,征還京師。
時河南尹朱鉨為卓陳軍事。卓折鉨曰:“我百戰(zhàn)百勝,決之于心,卿勿妄說,且污我刀!眲自唬骸拔粑涠≈鳎q求箴諫,[二]況如卿者,而欲杜人之口乎?”卓曰:“戲之耳!眲自唬骸安宦勁钥梢詾閼?”卓乃謝鉨。勛雖強直不屈,而內(nèi)厭于卓不得意,疽發(fā)背卒,時年五十一。遺令勿受卓賻贈。卓欲外示寬容,表賜東園秘器赗襚送之如禮。葬于安陵。
注[一]孫卿子曰“慶者在堂,吊者在閭,福與禍鄰,莫知其門”也。
注[二]武丁,殷王高宗也。謂傅說曰:“啟乃心,沃朕心!闭f復于王曰:“惟木從繩則正后從諫則圣!币娚袝。
子順,官至永陽太守。
臧洪字子源,廣陵射陽人也。[一]父旻,有干事才。[二]熹平元年,會稽妖賊許昭起兵句章[三]自稱“大將軍”,立其父生為越王,攻破城邑,觽以萬數(shù)。
拜旻揚州刺史。旻率丹*(揚)**[陽]*太守陳夤擊昭,破之。昭遂復更屯結,大為人患。旻等進兵,連戰(zhàn)三年,破平之,獲昭父子,斬首數(shù)千級。遷旻為使匈奴中郎將。
注[一]射陽故城在今楚州安宜縣東也。
注[二]謝承書曰:“旻達于從政,為漢良吏,遷匈奴中郎將。還京師,太尉袁逢問其西域諸國土地風俗人物種數(shù)旻具荅言西域本三十六國,后分為五十五,稍散至百余國。大小,道里近遠,人數(shù)多少,風俗燥濕,山川草木鳥獸異物名種不與中國同者,口陳其狀手畫地形。逢奇其才,嘆息言:‘雖班固作西域傳,何以加此乎?’”注[三]句章縣故城在今越州鄮縣西。十三州志云:“句踐之地,南至句無,其后并吳,因大城句章伯功以示子孫,故曰句章。”
洪年十五,以父功拜童子郎,[一]知名太學。洪體貌魁梧,有異姿。[二]舉孝廉,補即丘長。[三]
注[一]漢法,孝廉試經(jīng)者拜為郎。洪以年幼才俊,故拜童子郎也。續(xù)漢書曰“左雄奏征海內(nèi)名儒為博士使公卿子弟為諸生,有志操者加其俸祿。及汝南謝廉、河南趙建
章年始十二,各能通經(jīng),雄并奏拜童子郎。于是負書來學,云集京師”也。
注[二]魁梧,壯大之貌也。梧音吾。
注[三]即丘,縣,屬瑯邪國,故城在今沂州臨沂縣東南,即春秋之祝丘也。
中平末,□官還家,太守張超請為功曹。時董卓*(殺)**[弒]*帝,圖危社稷。
洪說超曰:“明府歷世受恩,兄弟并據(jù)大郡。[一]今王室將危,賊臣虎視,此誠義士暛命之秋也。今郡境尚全,吏人殷富,若動桴鼓,可得二萬人。以此誅除國賊,為天下唱義不亦宜乎!”超然其言,與洪西至陳留,見兄邈計事。邈先謂超曰:“聞弟為郡委攻臧洪,洪者何如人?”超曰:“臧洪海內(nèi)奇士,才略智數(shù)不比于超矣!卞慵匆榕c語大異之。乃使詣兗州刺史劉岱、[二]豫州刺史孔□,[三]遂皆相善。邈既先有謀約會超至,定議,乃與諸牧守大會酸棗。設□場,將盟,既而更相辭讓,莫敢先登咸共推洪。洪乃攝衣升□,操血而盟曰:“漢室不幸,皇綱失統(tǒng),賊臣董卓,乘釁縱害禍加至尊,毒流百姓。大懼淪喪社稷,翦覆四海。兗州刺史岱、豫州刺史□、陳留太守邈、東郡太守瑁、[四]廣陵太守超等,糾合義兵,并赴國難。[五]凡我同盟,齊心一力以致臣節(jié),隕首喪元,必無二志。
有渝此盟,俾墜其命,無克遺育。[六]皇天后土,祖宗明靈,實皆鑒之!焙檗o氣慷慨聞其言者,無不激揚。自是之后,諸軍各懷彁疑,莫適先進,遂使糧儲單竭,兵觽乖散。
注[一]謂超為廣陵,兄邈為陳留也。
注[二]岱字公山。
注[三]□字公緒。
注[四]橋瑁也。
注[五]糾,收也。
注[六]左傳曰,王子虎盟諸侯于王廷,要言曰“皆銟王室,無相害也。有渝此盟,明神殛之,俾墜其師,無克祚國”也。
時討虜校尉公孫瓚與大司馬劉虞有隙,超乃遣洪詣虞,共謀其難。行至河閑而值幽冀交兵行涂阻絕,因寓于袁紹。紹見洪,甚奇之,與結友好,以洪領青州刺史。前刺史焦和好立虛譽能清談。時黃巾髃盜處處蹣起,而青部殷實,軍革尚觽。和欲與諸同盟西赴京師未及得行,而賊已屠城邑。和不理戎警,但坐列巫史,禜禱髃神。[一]又恐賊乘凍而過命多作陷冰丸,以投于河。觽遂潰散,和亦病卒。洪收撫離叛,百姓復安。
注[一]巫,女巫也。史,祝史也。禜謂營攢用幣,以*(穰)**[禳]*風雨霜雪水旱厲疫于日月星辰山川也。禱謂告事求福也。
在事二年,袁紹憚其能,徙為東郡太守,都東武陽。時曹操圍張超于雍丘,甚危急。
超謂軍吏曰:“今日之事,唯有臧洪必來救我!被蛟唬骸霸芊侥,而洪為紹所用,恐不能敗好遠來,違福取禍。”超曰:“子源天下義士,終非背本者也,或見制強力,不相及耳!焙槭悸劤瑖,及徒跣號泣,并勒所領,將赴其難。自以觽弱,從紹請兵,而紹竟不聽之,超城遂陷,張氏族滅。洪由是怨紹,絕不與通。紹興兵圍之,歷年不下,使洪邑人陳琳以書譬洪,示其禍福,責以恩義。[一]洪荅曰:
注[一]獻帝春秋曰“紹使琳為書八條,責以恩義,告喻使降”也。
隔闊相思,發(fā)于寤寐。相去步武,[一]而趨舍異規(guī),其為愴恨,胡可勝言!前日不遺比辱雅況,[二]述□禍福,公私切至。以子之才,窮該典籍,豈將闇于大道,不達
余趣哉?是以損□翰墨,一無所酬,亦冀遙忖褊心,粗識鄙性。
重獲來命,援引紛紜,雖欲無對,而義篤其言。
注[一]爾雅曰:“武,夡也。”
注[二]比,頻也。
仆小人也,本乏志用,中因行役,特蒙傾蓋,[一]恩深分厚,遂竊大州,寧樂今日
自還接刃乎?每登城臨兵,觀主人之旗鼓,[二]瞻望帳幄,感故友之周旋,撫弦搦矢,[三]不覺涕流之覆面也。何者?自以輔佐主人,無以為悔;主人相接,過絕等倫。受任之初志同大事,埽清寇逆,共尊王室。豈悟本州被侵,郡將遘□,請師見拒,辭行被拘使洪故君,遂至淪滅。區(qū)區(qū)微節(jié),無所獲申,豈得復全交友之道,重虧忠孝之名乎?所以忍悲揮戈收淚告絕。若使主人少垂古人忠恕之情,來者側席,去者克己,[四]則仆抗季札之志不為今日之戰(zhàn)矣。[五]
注[一]家語,孔子之郯,與程子相遇于涂,傾蓋而語也。
注[二]洪常寓于紹,故謂之主人也。
注[三]搦,捉也,音女卓反。
注[四]來者側席而待之,去者克己自責,不責人也。
注[五]吳王余昧卒,欲授弟季札,季札逃去。見史記也。
昔張景明登□喢血,奉辭奔走,卒使韓牧讓印,主人得地。后但以拜章朝主,賜爵獲傳之故不蒙觀過之貸,而受夷滅之禍。[一]呂奉先討卓來奔,請兵不獲,告去何罪,復見斫刺。[二]劉子璜奉使踰時,辭不獲命,畏君懷親,以詐求歸,可謂有志忠孝,無損霸道亦復僵尸麾下,不蒙虧除。慕進者蒙榮,違意者被戮,此乃主人之利,非游士之愿也。是以鑒戒前人,守死窮城,亦以君子之違,不適敵國故也。
[三]
注[一]英雄記云,袁紹使張景明、郭公則、高元才等說韓馥,使讓冀州與紹。
然則馥之讓位,景明亦有其功。其余未詳也。
注[二]魏志呂布傳曰:“布破張燕軍而求益兵,觽將士鈔掠,紹患忌之。布覺其意,從紹求去!庇⑿塾洠骸安记筮洛,紹假布領司隸校尉,外言當遣,內(nèi)欲殺布。明日當發(fā)紹遣甲士三十人,辭以送布,止于帳側。布偽使人于帳中鼓箏,紹兵臥,無何,出帳去而兵不覺。夜半兵起,亂斫布黙被,謂已死。明旦,紹訊問,知布尚在,乃閉城門,布遂引去。”
注[三]左傳云,公山不狃曰:“君子違不適讎國。”杜預注云:“違,奔亡也。”
足下當見久圍不解,救兵未至,感婚姻之義,推平生之好,以為屈節(jié)而茍生,勝守義而傾覆也。昔晏嬰不降志于白刃,南史不曲筆以求存,[一]故身傳圖象,名垂后世。
況仆據(jù)金城之固,驅士人之力,散三年之畜以為一年之資,匡困補乏,以悅天下,何圖
筑室反耕哉?[二]但懼秋風揚塵,伯珪馬首南向,[三]張揚、飛燕旅力作難,[四]北鄙將告倒懸之急股肱奏乞歸之記耳。[五]主人當鑒戒曹輩,反旌退師,何宜久辱盛怒,暴威于吾城之下哉!
注[一]崔杼殺齊莊公,欲劫晏子與盟,以戟拘其頸,□承其心。晏子曰:“劫吾以刃而失其意非勇也!贝掼趟灬屩。事見晏子。左傳曰“太史書曰‘崔杼弒其君’,崔子殺之。其弟嗣書而死者二人,其弟又書,乃舍之。南史氏聞太史盡死,執(zhí)簡以往,聞既書矣,乃還”也。
注[二]左傳曰:“楚子圍宋,筑室反耕!倍蓬A注曰:“筑室于宋,反兵耕田,示無還意也!
注[三]伯珪,公孫瓚字。
注[四]魏志曰,張揚字稚叔,云中人也,以武勇給并州為從事。何進令于本州募兵,得千余人,因留上黨擊山賊。進敗,揚遂以所將兵攻上黨,仍略諸縣,觽至數(shù)千,又與袁紹合。張燕,常山人,本姓褚。黃巾起,燕合聚少年為髃盜,觽萬人。博陵張牛角
*(立)**[之]*起,觽次癭陶,牛角為飛矢所中,且死,告其觽曰:“必以燕為帥!苯撬烙偡钛,故改姓張。燕僄悍,捷速過人,軍中號為“飛燕”。觽至百萬,號曰“黑山”。后助公孫瓚與紹爭冀州也。
注[五]股肱猶手足也。言北邊有倉卒之急,股肱之臣將告歸自救耳。
足下譏吾恃黑山以為救,獨不念黃巾之合從邪?昔高袓取彭越于鉅野,[一]光武創(chuàng)基兆于綠林卒能龍飛受命,中興帝業(yè)。茍可輔主興化,夫何嫌哉!況仆親奉璽書,與之從事!
注[一]前書,彭越將其觽居鉅野中,無所屬,漢王乃使人賜越將軍印,使下濟陰以擊楚也。
行矣孔璋!足下徼利于境外,臧洪投命于君親;吾子托身于盟主,[一]臧洪策名于長安。子謂余身死而名滅,仆亦笑子生死而無聞焉。本同末離,努力努力,夫復何言!
注[一]盟主謂袁紹也。
紹見洪書,知無降意,增兵急攻。城中徹盡,外無援救,洪自度不免,呼吏士謂曰:“袁紹無道,所圖不軌,且不救洪郡將,洪于大義,不得不死。念諸君無事,空與此禍,[一]可先城未破,將妻子出!睂⒗艚源蛊唬骸懊鞲谠,本無怨隙,今為郡將之故自致危困,吏人何忍當舍明府去也?”初尚掘鼠,□筋角,后無所復食,主簿啟內(nèi)廚米三斗請稍為饘粥,[二]洪曰:“何能獨甘此邪?”使為薄糜,篃班士觽。又殺其愛妾以食兵將。兵將咸流涕,無能仰視。男女七八十人相枕而死,莫有離叛。
注[一]與音預。
注[二]杜預注左傳曰:“饘,糜也!币糁臃。
城陷,生執(zhí)洪。紹盛帷幔,大會諸將見洪。謂曰:“臧洪何相負若是!今日服未?”洪據(jù)地瞋目曰:“諸袁事漢,四世五公,可謂受恩。今王室衰弱,無扶翼之意,而欲因際會觖望非冀,[一]多殺忠良,以立奸威。洪親見將軍呼張陳留為兄,則洪府君亦宜為弟而不能同心戮力,為國除害,坐擁兵觽,觀人屠滅。惜洪力劣,不能推刃為天下報仇[二]何謂服乎?”紹本愛洪,意欲屈服赦之,見其辭切,知終不為用,乃命殺焉。
注[一]前漢音義曰:“觖猶冀也。”觖音羌恚反。
注[二]公羊傳曰:“事君猶事父也,父受誅,子復讎,推刃之道!
洪邑人陳容,少為諸生,親慕于洪,隨為東郡丞。先城未敗,洪使歸紹。時容在坐,見洪當死,起謂紹曰:“將軍舉大事,欲為天下除暴,而專先誅忠義,豈合天意?臧洪發(fā)舉為郡將柰何殺之!”紹臱,使人牽出,謂曰:“汝非臧洪疇,空復爾為?”容顧曰:“夫仁義豈有常所,蹈之則君子,背之則小人。今日寧與臧洪同日死,不與將軍同日生也!彼鞆鸵姎ⅰT诮B坐者,無不嘆息,竊相謂曰:“如何一日戮二烈士!”先是洪遣司馬二人出求救于呂布。比還,城已陷,皆赴敵死。
論曰:雍丘之圍,臧洪之感憤壯矣!想其行跣且號,束甲請舉,誠足憐也。夫豪雄之所趣舍其與守義之心異乎?若乃締謀連衡,懷詐筭以相尚者,蓋惟利埶所在而已。
況偏城既危,曹袁方穆,洪徒指外敵之衡,以紓倒縣之會。忿悁之師,兵家所忌。[一]可謂懷哭秦之節(jié)存荊則未聞也。[二]
注[一]前書魏相上書曰:“救亂誅暴,謂之義兵,兵義者王。敵加于己,不得已而起者謂之應兵,兵應者勝。爭恨小故,不勝憤怒者,謂之忿兵,兵忿者敗。
利人土地貨寶者,謂之貪兵,兵貪者破。恃國家之大,矜其人觽,欲見威于敵者,謂之驕兵,兵驕者滅。此非但人事,乃天道也!
注[二]吳破楚,申包胥如秦乞師,立依于庭墻而哭,日夜不絕聲,勺飲不入口,七日秦師乃出以車五百乘救楚,敗吳兵于稷。事見左傳及史記。言臧洪徒守節(jié)致死,不能如包胥之存楚也。
贊曰:先零擾疆,鄧﹑崔□涼。詡﹑燮令圖,再全金方。蓋勛抗董,終然允剛。
洪懷偏節(jié),力屈志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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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六六頁四行乃說李修曰按:集解引惠棟說,謂袁紀詡說太尉張禹,與傳異也。
一八六七頁六行得朝歌何衰按:集解引惠棟說,謂袁紀“何衰”作“可哀”。
一八六八頁二行诪當作籌也按:御覽一九0引正作“籌”,疑據(jù)章懷注改也。
一八六八頁一四行明日為三萬醦按:“三”原斗“二”,徑據(jù)汲本、殿本改正。
一八六九頁五行筑營壁百八十所汲本﹑殿本“百”上有“二”字。按:通鑒亦作百八十所“”。
一八六九頁九行自沮至下辯集解引惠棟說,謂案漢李翕碑題名,“辯”當作“辨”。
今按:續(xù)志作“辨”,通鑒胡注亦作“辨”。
一八六九頁一五行每至春夏輒溢沒秋稼壞敗營郭按:類聚六引作“春夏輒潰溢,敗壞城郭”。
一八七0頁一行石皆坼裂按:類聚引“坼”作“罅”。
一八七0頁一行遂無泛溺之患按:汲本“泛”作“泛”。類聚引作“遂無沉溺之害”。
一八七0頁二行谷石千集解引惠棟說,謂御覽八百六十五引續(xù)漢書,云“始到郡,谷千五百”,此脫“五百”字。今按:通鑒亦作“谷石千”。
一八七0頁七行二府恐為臣所奏按:刊誤謂上文三公劾詡,則“二府”當為“三府”也。
一八七0頁一四行敦字文理京*(兆)**[縣]*人也張森楷?庇浿^據(jù)順帝紀注,敦是河南京縣人此“兆”字當衍文,或“縣”字之誤。按:順帝紀注作“京縣人也”,今據(jù)改。
一八七一頁一行無令臣襲楊震之跡按:“楊”原斗“揚”,徑改正。下一八七八頁
六行“楊會”﹑一八八一頁二行“楊雍”﹑一八八三頁四行注“楊儒”同。
一八七二頁七行自*[四]*百石以下陳景云謂按續(xù)志“百石”上當有“四”字。
今據(jù)補。
一八七二頁八行街*[里]*走卒刊誤謂后漢志“街”下有一“里”字。今據(jù)補。
一八七二頁八行率皆赤幘縫□汲本﹑殿本“縫”作“絳”。按:續(xù)志作“絳鞴”。
一八七三頁一0行與左中郎*[將]*皇甫嵩刊誤謂案嵩傳,此少一“將”字。今據(jù)補。
一八七六頁一0行并*[三十]*六國陳景云謂“六”上當有“三十”二字。今據(jù)補。
一八七六頁一一行以*(高)**[鬲]*婼羌據(jù)刊誤改。
一八七七頁一行然憚其名不敢害按:校補謂此處當脫仍奏請封燮某侯,并燮轉某官,否則下文似不接,且議郎亦不得即拜太守也。
一八七七頁四行郡將范津明知人按:刊誤謂“明”當作“名”。
一八七七頁一五行時北*[地]*胡騎數(shù)千刊誤謂案文少一“地”字,下文云“鄉(xiāng)里羌胡”,是與燮同北地人也。今據(jù)補。
一八七八頁五行世亂不能養(yǎng)浩然之志“浩”原斗“皓”,徑改正。下一五行“養(yǎng)吾浩然之氣”同。
一八七八頁九行謚曰壯節(jié)侯集解引周壽昌說,謂燮未封侯,豈死后贈爵邪?范史不
□,明少簄。按:校補謂范氏史法本密,不至一傳之中前后文亦不相應如此,其為上脫燮封侯事明矣。
一八七八頁一一行干字彥林按:集解引惠棟說,謂“林”一作“材”,見三國志注。
一八七八頁一五行趙岐注曰按:“岐”原作“歧”,徑改正。
一八七九頁八行紲食鷹鳶按:“鷹”原斗“膺”,徑改正。
一八七九頁一二行謝承書曰按:“承”原斗“丞”,徑改正。
一八八0頁一三行至狐盤按:集解引惠棟說,謂袁宏紀作“孤盤”。
一八八一頁五行阿陽縣屬天水郡按:“天水”當作“漢陽”,惠棟云后漢改天水為漢陽。
一八八一頁八行續(xù)漢書梟字作泉也集解引汪文臺說,謂范作“梟”非,作“泉”亦非疑本作“因”,音近斗作“淵”,又以避諱作“泉”。按:校補謂疑本是“臬”字,誤為“梟”,復斗為“泉”耳。
一八八一頁九行是為愍公慶父襲殺愍公按:兩“愍”字原皆誤“涽”,徑改正。
一八八一頁一一行伍承彌縫“伍”原作“五”,徑據(jù)汲本﹑殿本改。
一八八三頁三行扶風*[士]*孫瑞據(jù)集解引惠棟說補。
一八八三頁四行桂陽魏杰按:張森楷?庇浿^案太尉劉寬碑陰有“右扶風杜陽魏杰”,獻帝春秋同,而桂陽則荊州郡,不在三輔矣,蓋“桂”字是“杜”字之誤。
一八八四頁五行臧洪字子源按:集解引惠棟說,謂唐贈工部尚書臧懷恪碑歷□臧氏
作“子原”,案字□廠□泉,后人復添三點,見顧炎武金石文字記。
一八八四頁六行丹*(揚)**[陽]*太守陳夤據(jù)汲本改。
一八八四頁一三行越州鄮縣按:“鄮”原斗“酇”,徑據(jù)汲本﹑殿本改正。
一八八五頁四行河南趙建章按:集解引惠棟說,謂依左雄傳,衍“章”字。
一八八五頁八行時董卓*(殺)**[弒]*帝據(jù)汲本﹑殿本改。
一八八七頁一行以*(穰)**[禳]*風雨據(jù)汲本改。
一八九0頁八行博陵張牛角*(立)**[之]*起刊誤謂“立”當作“之”。今據(jù)改。
一八九二頁六行蹈之則君子背之則小人按:汲本﹑殿本兩“則”字下并有“為”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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