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剛鮑永郅惲列傳 第十九
申屠剛字巨卿，扶風(fēng)茂陵人也。七世祖嘉，文帝時為丞相。剛質(zhì)性方直，常慕史□、汲黯之為人。[一]仕郡功曹。
注[一]史記曰，史□字子魚，韂大夫也。論語孔子曰：“直哉史魚，邦有道如矢，邦無道如矢�！鼻皶�，汲黯字長孺。武帝時為主爵都尉，好直諫，時人謂之“汲直”。
平帝時，王莽專政，朝多猜忌，遂隔絕帝外家馮韂二族，不得交宦，剛常疾之。
[一]及舉賢良方正，因?qū)Σ咴唬?/p>
注[一]馮謂馮昭儀，平帝祖母也。韂謂韂姬，平帝母也，號中山太后。王莽專政，馮韂二族皆不得至京師交通仕宦。見前書。
臣聞王事失則神只怨怒，奸邪亂正，故陰陽謬錯。此天所以譴告王者，欲令失道之君曠然覺悟，懷邪之臣，懼然自刻者也。[一]今朝廷不考功校德，而虛納毀譽，數(shù)下詔書張設(shè)重法，抑?jǐn)嗾u謗，禁割論議，罪之重者，乃至□斬。傷忠臣之情，挫直士之銳殆乖建進(jìn)善之旌，縣敢諫之鼓，[二]辟四門之路，明四目之義也。
[三]
注[一]懼，驚也，音紀(jì)住反�？酞q責(zé)也。
注[二]旌，幡也�；茨献釉唬骸坝砜h鐘鼓磬鐸，置鼗，以待四方之士。為幡曰：‘教道寡人以道者擊鼓，喻以義者擊鐘，告以事者振鐸，語以憂者擊磬，有獄訟者搖鼗�！钡弁跫o(jì)曰：“堯置敢諫之鼓�！�
注[三]孔安國注尚書曰，開辟四方之門未開者，謂廣致觽賢也。明四目，謂廣視于四方使下無壅塞也。
臣聞成王幼少，周公攝政，聽言下賢，均權(quán)布寵，無舊無新，唯仁是親，[一]動順天地，舉措不失。然近則召公不悅，遠(yuǎn)則四國流言。[二]夫子母之性，天道至親。今圣主幼少，始免襁蹮，[三]即位以來，至親分離，外戚杜隔，恩不得通。且漢家之制雖任英賢，猶援姻戚。親疏相錯，杜塞閑隙，誠所以安宗廟，重社稷也。今馮、韂無罪久廢不錄，或處窮僻，不若民庶，誠非慈愛忠孝承上之意。夫為人后者，自有正義至尊至卑，其埶不嫌，是以人無賢愚，莫不為怨，奸臣賊子，以之為便，不諱之變誠難其慮。今之保傅，非古之周公。周公至圣，猶尚有累，何況事失其衷，不合天
心者哉？昔周公先遣伯禽守封于魯，以義割恩，寵不加后，[四]故配天郊祀，三十余世。
[五]霍光秉政，輔翼少主，修善進(jìn)士，名為忠直，而尊*[崇]*其宗黨，摧抑外戚，[六]結(jié)貴據(jù)權(quán)至堅至固，終沒之后，受禍滅門。[七]方今師傅皆以伊、周之位，據(jù)賢保之任以此思化，則功何不至？不思其危，則禍何不到？損益之際，孔父攸嘆，[八]持滿之戒老氏所慎。[九]蓋功冠天下者不安，威震人主者不全。今承衰亂之后，繼重敝之世公家屈竭，賦斂重數(shù)，苛吏奪其時，貪夫侵其財，百姓困乏，疾疫夭命。盜賊髃輩，且以萬數(shù)，軍行觽止，竊號自立，[一０]攻犯京師，燔燒縣邑，[一一]至乃訛言積弩入宮，宿韂驚懼。自漢興以來，誠未有也。國家微弱，奸謀不禁，六極之效危于累卵。[一二]王者承天順地，典爵主刑，不敢以天官私其宗，不敢以天罰輕其親。陛下宜遂圣明之德，昭然覺悟，遠(yuǎn)述帝王之夡，近遵孝文之業(yè)，[一三]差五品之屬納至親之序，[一四]亟遣使者征中山太后，置之別宮，令時朝見。又召馮韂二族，裁與□職，[一五]使得執(zhí)戟，親奉宿韂，以防未然之符，以抑患禍之端。上安社稷，下全保傅內(nèi)和親戚，外絕邪謀。
注[一]尚書大傳曰：“武王入殷，周公曰：‘各安其宅，各田其田，無故無新，唯仁之親�！弊二]尚書曰：“*[召公為保]*，周公為師，相成王為左右，召公不悅�！�
言周公既還政成王，宜其自退，今復(fù)為相，故不悅也。四國謂管、蔡、商、奄也。
成王幼小，周公攝政，四國流言曰：“公將不利于孺子�！�
注[三]免，離也。平帝即位時年九歲，故云始免襁蹮。前書音義曰：“襁，落也。
蹮，被也。”“蹮”或作“褓”也。
注[四]伯禽，周公旦之子也。周公相成王，先封伯禽于魯，令就國守封。后謂伯禽也。周公身既尊寵，不令伯禽復(fù)加榮貴，以自挹損也。東觀記曰：“昔周公豫防禍?zhǔn)�，先遣伯禽守封于魯，離斷至親，以義割恩，使己尊寵，不加其后�！�
注[五]自伯禽至頃公，為楚考烈王所滅，凡三十四公。魯以周公大圣之后，故郊祀配天一如天子之禮。
注[六]昭帝時霍光輔政，其子禹及兄孫云、山等皆中郎將、奉車都尉，昆弟諸貋皆奉朝請給事中，唯昭帝外家趙氏無一在位者。
注[七]霍光薨后，其子禹，宣帝時為大司馬，謀反發(fā)覺，禹□斬，母顯及諸女昆弟皆棄市。
注[八]說苑曰：“孔子讀易至損、益，則喟然而嘆。子夏問曰：‘夫子何為嘆？’孔子曰：‘夫自損者益，自益者缺，吾是以嘆之矣�！弊九]老子曰：“持而盈之，不如其已�！币眩挂�，言執(zhí)滿必傾，不如止也。
注[一０]興軍而行，擁觽而止，無畏憚于危亡也。
注[一一]謂平帝元始三年，陽陵人任橫等自稱將軍，盜武庫兵，攻官寺，出囚徒也。
注[一二]尚書大傳曰“貌之不恭厥極惡，言之不從厥極憂，視之不明厥極疾，聽之不聰厥極貧心之不睿厥極兇短折，皇極不建厥極弱”也。
注[一三]文帝即位，使將軍薄昭迎薄太后于代。剛欲使平帝迎中山太后至京師者也。
注[一四]五品，五常之教也。尚書舜命契曰：“汝作司徒，敬敷五教。”左傳史克曰：“舜舉八元，使布五教于四方；父義，母慈，兄友，弟恭，子孝�！�
注[一五]□，散也。
注[一]元后，元帝后，王莽之姑也。
后莽篡位，剛遂避地河西，轉(zhuǎn)入巴蜀，往來二十許年。及隗囂據(jù)隴右，欲背漢而附公孫述。剛說之曰：“愚聞人所歸者天所與，人所畔者天所去也。伏念本朝[一]躬圣德，舉義兵，龔行天罰，所當(dāng)必摧，誠天之所福，非人力也。將軍本無尺土，孤立一隅，宜推誠奉順與朝并力，上應(yīng)天心，下荬人望，為國立功，可以永年。[二]嫌疑之事，圣人所絕。以將軍之威重，遠(yuǎn)在千里，動作舉措，可不慎與？今璽書數(shù)到，委國歸信，欲與將軍共同吉兇。布衣相與，尚有沒身不負(fù)然諾之信，況于萬乘者哉！[三]今何畏何利，久疑如是？卒有非常之變，上負(fù)忠孝，下愧當(dāng)世。[四]夫未至豫言，固常為虛，及其已至又無所及，是以忠言至諫，希得為用。誠愿反復(fù)愚老之言。”囂不納，遂畔從述。
注[一]謂光武也。
注[二]今文尚書曰“立功立事，可以永年”也。
注[三]烈士傳曰：“羊角哀、左伯桃二人為死友，欲仕于楚，道阻，遇雨雪不得行，饑寒，自度不俱生。伯桃謂角哀曰：‘俱死之后，骸骨莫收，內(nèi)手捫心，知不如子。生恐無益而棄子之能我樂在樹中�！前犞�，伯桃入樹中而死。
楚平王愛角哀之賢，以上卿禮葬伯桃。角哀夢伯桃曰：‘蒙子之恩而獲厚葬，正苦荊將軍頉相近。今月十五日，當(dāng)大戰(zhàn)以決勝負(fù)�！前е疗谌眨惐R詣其頉，作三桐人自殺，下而從之�！贝藲{身不負(fù)然諾之信也。
注[四]言從漢何畏，附蜀何利，而久疑不決。
建武七年，詔書征剛。剛將歸，與囂書曰：“愚聞專己者孤，拒諫者塞，孤塞之政，亡國之風(fēng)也。雖有明圣之姿，猶屈己從觽，故慮無遺策，舉無過事。夫圣人不以獨見為明而以萬物為心。順人者昌，逆人者亡，此古今之所共也。將軍以布衣為鄉(xiāng)里所推，廊廟之計，既不豫定，[一]動軍發(fā)觽，又不深料。今東方政教日睦，百姓平安，而西州發(fā)兵人人懷憂，騷動惶懼，莫敢正言，髃觽疑惑，人懷顧望。非徒無精銳之心，其患無所不至。夫物窮則變生，事急則計易，其埶然也。夫離道德，逆人情，而能有國有家者古今未有也。將軍素以忠孝顯聞，是以士大夫不遠(yuǎn)千里，慕樂德義。今茍欲決意徼幸此何如哉？夫天所佑者順，人所助者信。[二]如未蒙佑助，令小人受涂地之禍，毀壞終身之德敗亂君臣之節(jié)，□傷父子之恩，[三]觽賢破膽，可不慎哉！”囂不納。剛到拜侍御史，遷尚書令。
注[一]廊，殿下屋也；廟，太廟也。國事必先謀于廊廟之所也。
注[二]易系詞之言也。
注[三]不從光武，是亂君臣之節(jié)也。遣子恂入質(zhì)而背之，是傷父子之恩也。
光武嘗欲出游，剛以隴蜀未平，不宜宴安逸豫。諫不見聽，遂以頭軔乘輿輪，帝遂為止。[一]
注[一]軔，謂以頭枝車輪也。王逸注楚詞曰：“軔，止輪木也。”
時內(nèi)外髃官，多帝自選舉，加以法理嚴(yán)察，職事過苦，尚書近臣，至乃捶撲牽曳于前髃臣莫敢正言。剛每輒極諫，又?jǐn)?shù)言皇太子宜時就東宮，簡任賢保，以成其德，帝并不納。以數(shù)切諫失旨，數(shù)年，出為平陰令。復(fù)征拜太中大夫，以病去官，卒于家。
鮑永字君長，上黨屯留人也。[一]父宣，哀帝時任司隸校尉，為王莽所殺。[二]永少有志操，習(xí)歐陽尚書。[三]事后母至孝，妻嘗于母前叱狗，而永即去之。[四]
注[一]屯留，今潞州縣也。
注[二]莽輔政，誅不附己者，故殺宣。
注[三]歐陽生字和伯，千乘人。受尚書于伏生。見前書。
注[四]去音丘呂反。
初為郡功曹。莽以宣不附己，欲滅其子孫。都尉路平承望風(fēng)旨，規(guī)欲害永。太守茍諫擁護(hù)召以為吏，常置府中。永因子為諫陳興復(fù)漢室，翦滅篡逆之策。
諫每戒永曰：“君長幾事不密，禍倚人門。”永感其言。及諫卒，自送喪歸扶風(fēng)。
路平遂收永弟升。太守趙興到，聞乃嘆曰：“我受漢茅土，[一]不能立節(jié)，而鮑宣死之豈可害其子也！”□縣出升，復(fù)署永功曹。時有矯稱侍中止傳舍者，興欲謁之。
永疑其詐，諫不聽而出，興遂駕往，永乃拔佩刀截馬當(dāng)匈，乃止。[二]后數(shù)日，莽詔書果下捕矯稱者永由是知名。
舉秀才，不應(yīng)。
注[一]王者封五色土為社，封諸侯則各割其方面土與之，燾以黃土，苴以白茅，使歸立社也。
注[二]當(dāng)匈，以韋為之也。
更始二年征，再遷尚書仆射，行大將軍事，持節(jié)將兵，安集河?xùn)|、并州、朔部，得自置偏裨輒行軍法。永至河?xùn)|，因擊青犢，大破之，更始封為中陽侯。[一]永雖為將率，而車服敝素，為道路所識。[二]
注[一]中陽，縣，屬西河郡，今汾州孝義縣也。
注[二]東觀記曰：“永好文德，雖行將軍，常衣皁襜褕，路稱鮑尚書兵馬�！彼妆�
或有“為”上加“不”者，誤也。
時赤眉害更始，三輔道絕。光武即位，遣諫議大夫儲大伯[一]，持節(jié)征永詣行在所。
永疑不從，乃收系大伯，[二]遣使馳至長安。既知更始已亡，乃發(fā)喪，出大伯等，封上將軍列侯印綬悉罷兵，但幅巾與諸將及同心客百余人詣河內(nèi)。
[三]帝見永，問曰：“卿觽所在？”永離席叩頭曰：“臣事更始，不能令全，誠臱以其觽幸富貴故悉罷之。”[四]帝曰：“卿言大！”而意不悅。時攻懷未拔，帝謂永曰：“我攻懷三日而兵不下，關(guān)東畏服卿，可且將故人自往城下譬之�！�
即拜永諫議大夫。至懷，乃說更始河內(nèi)太守，于是開城而降。帝大喜，[五]賜永洛陽商里宅[六]固辭不受。
注[一]風(fēng)俗通曰：“儲姓，齊大夫儲子之后也�！�
注[二]東觀記曰“封大伯所持節(jié)于晉陽傳*(合)**[舍]*壁中，遣信人馳至長安”也。
注[三]幅巾謂不著冠，但幅巾束首也。
注[四]幸，希也。
注[五]東觀記曰：“永說下懷，上大喜，與永對食�！�
注[六]東觀記曰：“賜洛陽上商里宅�！标憴C洛陽記曰：“上商里在洛陽東北，本殷頑人所居故曰上商里宅也�！�
時董憲裨將屯兵于魯，侵害百姓，乃拜永為魯郡太守。永到，擊討，大破之，降者數(shù)千人。唯別帥彭豐、虞休、皮常等各千余人，稱“將軍”，不肯下。頃之，孔子闕里無故荊棘自除[一]從講堂至于里門。永異之，謂府丞及魯令曰：“方今危急而闕里自開斯豈夫子欲令太守行禮，助吾誅無道邪？”乃會人觽，修鄉(xiāng)射之禮，請豐等共會觀視欲因此禽之。豐等亦欲圖永，乃持牛酒勞饗，而潛挾兵器。永覺之，手格殺豐等，禽破黨與。帝嘉其略，封為關(guān)內(nèi)侯，遷楊州牧。時南土尚多寇暴，永以吏人痍傷之后，乃緩其銜轡，[二]示誅強橫而鎮(zhèn)撫其余，百姓安之。會遭母憂，去官，悉以財產(chǎn)與孤弟子。
注[一]闕里解見明紀(jì)。
注[二]銜曫，喻法律以控御人也。說苑曰：“理國譬若張琴，大弦急則小弦絕矣，故急于其銜曫者，非千里之御也�！�
建武十一年，征為司隸校尉。帝叔父趙王良尊戚貴重，永以事劾良大不敬，[一]由是朝廷肅然，莫不戒慎。乃辟扶風(fēng)鮑恢為都官從事，恢亦抗直不避強御。帝常曰：“貴戚且宜斂手，以避二鮑�！逼湟姂勅绱恕�
注[一]東觀記曰“時良從送中郎將來歙喪還，入夏城門中，與五官將*(軍)**[車]*相逢道迫，良怒，召門候岑尊，叩頭馬前。永劾奏良曰‘今月二十七日，車駕臨故中郎將來歙喪還車駕過，須臾趙王良從后到，與右中郎將張邯相逢城門中，道迫狹，叱邯旋車又召候岑尊詰責(zé)，使前走數(shù)十步。案良諸侯藩臣，蒙恩入侍，*[宜]*知尊帝城門候吏六百石而肆意加怒，令叩頭都道，奔走馬頭前。無藩臣之禮，大不敬’”也。
永行縣到霸陵，路經(jīng)更始墓，引車入陌，[一]從事諫止之。永曰：“親北面事人，寧有過墓不拜！雖以獲罪，司隸所不避也�！彼煜掳�，哭盡哀而去。西至扶風(fēng)，椎牛上茍諫頉。帝聞之，意不平，問公卿曰：“奉使如此何如？”太中大夫張湛對曰：“仁者行之宗忠者義之主也。仁不遺舊，忠不忘君，行之高者也�！钡垡饽酸�。
注[一]墓在今萬年縣東北。南北為阡，東西為陌。
后大司徒韓歆坐事，[一]永固請之不得，以此忤帝意，出為東海相。坐度田事不實，被征，諸郡守多下獄。永至*(城)**[成]*嚱，詔書逆拜為兗州牧，便道之官。[二]視事
三年，病卒。子昱。
注[一]建武十五年歆坐直言免也。
注[二]東觀記詔書迎下永曰“尹晨夜冒犯霜露，精神亦已勞矣。以君帷幄近臣，其
以永為□州牧”也。
論曰：鮑永守義于故主，斯可以事新主矣。恥以其觽受寵，斯可以受大寵矣。
若乃言之者雖誠，而聞之未譬，[一]豈茍進(jìn)之悅，易以情納，持正之忤，難以理求
乎？[二]誠能釋利以循道，居方以從義，[三]君子之燍也。
注[一]譬猶曉也。
注[二]言諂曲則易入，剛直則難進(jìn)也。
注[三]方，直也。
昱字文泉。少傳父學(xué)，客授于東平。建武初，太行山中有劇賊，太守戴涉聞昱鮑永子有智略，乃就謁，請署守高都長。[一]昱應(yīng)之，遂討擊髃賊，誅其渠帥，道路開通，由是知名。后為沘陽長，政化仁愛，境內(nèi)清凈。[二]
注[一]高都，縣，屬上黨郡，故城在今澤州也。
注[二]東觀記曰：“沘陽人趙堅殺人系獄，其父母詣昱，自言年七十余唯有一子，適新娶，今系獄當(dāng)死，長無種類，涕泣求哀。昱憐其言，令將妻入獄，解械止宿，遂任身有子�！�
荊州刺史表上之，再遷，中元元年，拜司隸校尉。詔昱詣尚書，使封胡降檄。[一]
光武遣小黃門問昱有所怪不？對曰：“臣聞故事通官文書不著姓，又當(dāng)司徒露布，[二]怪使司隸下書而著姓也�！钡蹐笤唬骸拔峁视钐煜轮页贾訌�(fù)為司隸也�！�
昱在職，奉法守正，有父風(fēng)，永平五年，坐救火彁，免。
注[一]檄，軍書也，若今之露布也。
注[二]漢官儀曰“髃臣上書，公卿校尉諸將不言姓。凡制書皆璽封，尚書令重封。
唯赦贖令司徒印，露布州郡”也。
后拜汝南太守�？ざ嘹槌�，歲歲決壞，年費常三千余萬。昱乃上作方梁石洫，[一]水常饒足，溉田倍多，人以殷富。
注[一]洫，渠也。以石為之，猶今之水門也。
十七年，代王敏為司徒，賜錢帛什器帷帳，除子得為郎。建初元年，大旱，谷貴。
肅宗召昱問曰：“旱既大甚，將何以消復(fù)災(zāi)眚？”對曰：“臣聞圣人理國，三年有成。
[一]今陛下始踐天位，刑政未著，如有失得，何能致異？但臣前在汝南，典理楚事，[二]系者千余人恐未能盡當(dāng)其罪。先帝詔言，大獄一起，冤者過半。又諸徙者骨肉離分，孤魂不祀。一人呼嗟，王政為虧。宜一切還諸徙家屬，蠲除禁錮，興滅繼絕，死生獲所。
如此，和氣可致�！钡奂{其言。[三]
注[一]論語孔子曰：“如有用我者，儙月而已可也，三年乃有成功�！�
注[二]永平十三年，楚王英謀反，連坐者在汝南，昱時主劾之也。
注[三]東觀記曰：“時司徒辭訟久者至十?dāng)?shù)年，比例輕重，非其事類，錯雜難知。
昱奏定辭訟七卷，決事都目八卷，以齊同法令，息遏人訟也�！�
四年，代牟融為太尉。六年，薨，年七十余。
子德，修志節(jié)，有名稱，累官為南陽太守。時歲多荒災(zāi)，唯南陽豐穰，吏人愛悅，號為神父。時郡學(xué)久廢，德乃修起橫舍，[一]備俎豆黻冕，行禮奏樂。又尊饗國老，宴會諸儒。百姓觀者，莫不勸服。在職九年，征拜大司農(nóng)，卒于官。
注[一]橫，學(xué)也，字又作“黌”。
子昂，字叔雅，有孝義節(jié)行。初，德被病數(shù)年，昂俯伏左右，衣不緩帶；及處喪，
毀瘠三年，抱負(fù)乃行；服闋，遂潛于墓次，不關(guān)時務(wù)。舉孝廉，辟公府，連征不至，卒于家。
郅惲字君章，汝南西平人也。[一]年十二失母，居喪過禮。及長，理韓詩、嚴(yán)氏春秋[二]明天文歷數(shù)。
注[一]潛夫論曰：“周先姞氏封于燕，河?xùn)|有郅都，汝南有郅君章�！币襞c古姞同，而其字異。然前書音義郅音之日反。
注[二]韓，韓嬰也。作詩內(nèi)外傳。嚴(yán)，嚴(yán)彭祖也。受公羊于眭孟，專門教授。
見儒林傳。
王莽時，寇賊髃發(fā)，惲乃仰占玄象，嘆謂友人曰：“方今鎮(zhèn)、歲、熒惑并在漢分翼、軫之域[一]去而復(fù)來，漢必再受命，福歸有德。如有順天發(fā)策者，必成大功�！睍r左隊大夫逯并素好士[二]惲說之曰：“當(dāng)今上天垂象，智者以昌，愚者以亡。昔伊尹自鬻輔商立功全人。[三]惲竊不遜，敢希伊尹之蹤，應(yīng)天人之變。明府儻不疑逆，俾成天德�！辈⑵嬷�，使署為吏。惲不謁，曰：“昔文王拔呂尚于渭濱，高宗禮傅說于巖筑，桓公取管仲于射鉤，故能立弘烈，就元勛。未聞師相仲父，而可為吏位也。[四]非窺天者不可與圖遠(yuǎn)。君不授驥以重任，驥亦俛首裹足而去耳�！盵五]遂不受署。
注[一]爾雅曰：“中央鎮(zhèn)星，東方歲星，南方熒惑。”翼、軫者，南方鶉尾之宿，楚之分野。*(孔)*演*[孔]*圖曰：“卯金刀，名為劉，中國東南出荊州�！惫蕿闈h分也。
注[二]王莽以潁川為左隊，郡守為大夫。逯，姓；并，名也。風(fēng)俗通曰：“逯，秦邑也其大夫氏焉�！卞忠翡�。
注[三]鬻，自衒賣也。史記曰，伊尹欲干湯而無因，乃為有莘氏媵臣，負(fù)鼎俎以滋味說湯乃任以國政也。
注[四]師，呂望也。相，傅說也。仲父，管仲也。
注[五]惲以驥自喻，因自稱驥。史記曰，吳兵入郢，申包胥走秦求救，晝夜馳驅(qū)，足腫跖盭，裂裳裹足，鵠立秦庭。盭音戾。
西至長安，乃上書王莽曰：“臣聞天地重其人，惜其物，故運機衡，垂日月，[一]含元包一，甄陶品類，[二]顯表紀(jì)世，圖錄豫設(shè)。[三]漢歷久長，孔為赤制，[四]不使愚惑，殘人亂時。智者順以成德，愚者逆以取害，神器有命，不可虛獲。
上天垂戒，欲悟陛下，令就臣位，轉(zhuǎn)禍為福。[五]劉氏享天永命，陛下順節(jié)盛衰，[六]取之以天，還之以天，可謂知命矣。若不早圖，是不免于竊位也。[七]且堯舜不以天顯自與，故禪天下，[八]陛下何貪非天顯以自累也？天為陛下嚴(yán)父，臣為陛下孝子。父教不可廢，子諫不可拒，惟陛下留神。”莽大怒，即收系詔獄，劾以大逆。猶以惲據(jù)經(jīng)讖，難即害之，使黃門近臣脅惲，令自告狂病恍忽，不覺所言。惲乃瞋目詈曰：“所陳皆天文圣意，非狂人所能造�！彼煜淀毝瑫獾贸�，乃與同郡鄭敬南遁蒼梧。[九]
注[一]機衡，北斗也。
注[二]前書志曰：“太極元氣，合三為一。”謂三才未分，包而為一*[也]*。甄
*(也)*者，陶人旋轉(zhuǎn)之輪也。言天地造化品物，如陶匠之成觽品者也。
注[三]表，明也；紀(jì)，年也。言天豫設(shè)圖錄之書，顯明帝王之年代也。
注[四]言孔丘作緯，著歷運之期，為漢家之制。漢火德尚赤，故云為赤制，即春秋
感精符云“墨、孔生為赤制”是也。
注[五]上天垂戒，謂鎮(zhèn)、歲、熒惑并在漢分也。
注[六]享，受也。永，長也。漢家受天長命，運祚未絕，勸莽當(dāng)順其時之盛衰，衰則取之盛則還之。
注[七]竊，盜也�？鬃釉唬骸瓣拔闹倨涓`位者歟？”
注[八]堯舜盛德，天之所顯，猶不自與，以位禪人。言堯之禪舜，舜禪于禹也。
注[九]遁，隱也。蒼梧，山名也。山海經(jīng)曰，南方蒼梧之丘，蒼梧之川，其中有九疑山焉舜之所葬也。在今永州唐興縣東南。
建武三年，又至廬江，因遇積弩將軍傅俊東徇揚州。俊素聞惲名，乃禮請之，上為將兵長史授以軍政。惲乃誓觽曰：“無掩人不備，窮人于□，不得斷人支體，祼人形骸放淫婦女。”俊軍士猶發(fā)頉陳尸，掠奪百姓。惲諫俊曰：“昔文王不忍露白骨，[一]武王不以天下易一人之命[二]故能獲天地之應(yīng)，克商如林之旅。[三]將軍如何不師法文王而犯逆天地之禁，多傷人害物，虐及枯尸，取罪神明？今不謝天改政，無以全命。
愿將軍親率士卒，收傷葬死，哭所殘暴，以明非將軍本意也�！睆闹�，百姓悅服，所向皆下。
注[一]解見順紀(jì)。
注[二]呂氏春秋曰：“武王伐紂，至鮪水，紂使膠鬲候周，問武王曰：‘何日至？’武王曰：‘將以甲子日至�！z鬲行，天大雨，日夜不休，武王疾行不輟。軍吏諫之。
武王曰：‘吾疾行以救膠鬲之死也�！弊三]天地之應(yīng)，謂夜雨止、畢陳、白魚入舟之類�？耍瑒僖�。商，殷號也。
旅，觽也。如林，言觽多。尚書曰：“武王伐*[紂]*，紂率其旅若林，會于牧野�！�
七年，俊還京師，而上論之。[一]惲恥以軍功取位，遂辭歸鄉(xiāng)里�？h令卑身崇禮，請以為門下掾。惲友人董子張者，父先為鄉(xiāng)人所害。[二]及子張病，將終，惲往候之。
子張垂歿，視惲，歔欷不能言。惲曰：“吾知子不悲天命，而痛讎不復(fù)也。子在，吾憂而不手；子亡，吾手而不憂也�！盵三]子張但目擊而已。[四]惲即起，將客遮仇人，取其頭以示子張。子張見而氣絕。惲因而詣縣，以狀自首。
令應(yīng)之彁，[五]惲曰：“為友報讎，吏之私也。奉法不阿，君之義也。虧君以生，非臣節(jié)也�！壁叧鼍酮z。令跣而追惲，不及，遂自至獄，令拔刃自向以要惲曰：“子不從我出敢以死明心。”[六]惲得此乃出，因病去。
注[一]上音時掌反。
注[二]東觀記曰“子張父及叔父為鄉(xiāng)里盛氏一時所害”也。
注[三]言子在，吾憂子仇未能報，而不須手自揮鋒；子若亡，吾直為子手刃仇人，更不須心懷憂也。
注[四]目擊謂孰視之也。莊子曰“目擊而道存”也。
注[五]縣令不欲其自首詣獄，故應(yīng)對之緩也。
注[六]惲若不去，欲自刺以明心也。
久之，太守歐陽歙請為功曹。汝南舊俗，十月饗會，百里內(nèi)縣皆赍牛酒到府燕飲。
時臨饗禮訖，歙教曰：“西部督郵繇延，[一]天資忠貞，稟性公方，摧破奸兇，不嚴(yán)而理。今與觽?cè)骞舱撗庸�，顯之于朝。太守敬嘉厥休，牛酒養(yǎng)德。”主簿讀*(書)*教，戶曹引延受賜。惲于下坐愀然前曰：“司正舉觥，[二]以君之罪，告謝于天。案延資性貪邪外方內(nèi)員，[三]朋黨構(gòu)奸，罔上害人，所在荒亂，怨慝并作。明府以惡為善，股肱以直從曲此既無君，又復(fù)無臣，惲敢再拜奉觥�！膘ㄉX動，不知所言。門下掾鄭敬進(jìn)曰：“君明臣直，功曹言切，明府德也，可無受觥哉？”歙意少解曰：“實歙罪也，敬奉觥�！盵四]惲乃免冠謝曰：“昔虞舜輔堯，四罪咸服[五]讒言弗庸，孔任不行，[六]故能作股肱，帝用有歌。[七]惲不忠，孔任是昭，[八]豺虎從政，[九]既陷誹謗，又露所言，[一０]罪莫重焉。請收惲、延，以明好惡�！�
歙曰：“是重吾過也�！盵一一]遂不燕而罷。惲歸府，稱病，延亦自退。
注[一]繇姓，咎繇之后。繇音遙。
注[二]愀，變色貌。司正，主禮儀者。觥，罰爵也，以角為之。詩小雅曰：“兕觥其觩旨酒思柔。”觥音古橫反。
注[三]言延外示方直而內(nèi)實柔弱也。孔子曰：“色厲而內(nèi)荏�！�
注[四]遂受罰也。
注[五]左傳曰：“舜臣堯，乃流四兇族�！鄙袝弧澳肆鞴补び谟闹�，放驩兜于崇山竄三苗于三危，殛鯀于羽山，四罪而天下咸服”也。
注[六]庸，用也。孔，甚也。任，佞也。
注[七]尚書曰：“股肱喜哉！元首起哉！”
注[八]昭，顯也。惲自責(zé)不忠，故使甚佞之人昭顯也。
注[九]豺虎，貪獸，以比繇延也。
注[一０]露，顯也。又對觽顯言*(于)*繇延之罪也。
注[一一]重，再也。
鄭敬素與惲厚，見其言忤歙，乃相招去，曰：“子廷爭繇延，君猶不納。延今雖去，其埶必還。[一]直心無諱，誠三代之道。[二]然道不同者不相為謀，吾不能忍見子有不容君之危盍去之乎！”惲曰：“孟軻以強其君之所不能為忠，量其君之所不能為賊。
[三]惲業(yè)已強之矣。障君于朝，[四]既有其直，而不死職，罪也。延退而惲又去，不可�！本茨霜氹[于弋陽山中。[五]居數(shù)月，歙果復(fù)召延，惲于是乃去，從敬止，漁釣自娛留數(shù)十日。惲志在從政，既乃喟然而嘆，謂敬曰：“天生俊士，以為人也。烏獸不可與同髃[六]子從我為伊呂乎？將為巢許，而父老堯舜乎？”[七]敬曰：“吾足矣。
初從生步重華于南野，[八]謂來歸為松子，[九]今幸得全軀樹類，[一０]還奉墳?zāi)�，盡學(xué)問道[一一]雖不從政，施之有政，是亦為政也。[一二]吾年耄矣，安得從子？子勉正性命勿勞神以害生�！睈劣谑歉鎰e而去。敬字次都，清志高世，光武連征不到。
[一三]
注[一]言歙后必召延也。
注[二]三代，夏、殷、周也。論語曰：“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
注[三]孟子對齊宣王曰：“力足以舉百鈞，而不足以舉一羽，明足以察秋毫之末，而不見輿薪，則王許之乎？”曰：“不�！泵献釉唬骸敖穸髯阋约扒莴F，而功不至于百姓者獨何歟？然則一羽之不舉，為不用力焉，輿薪之不見，為不用明焉，百姓之不見保為不用恩焉。故王之不王，弗為也，非不能也�！痹唬骸安粸檎吲c不能者之形何以
異？”曰：“挾太山以*(趨)**[超]*北海，語人曰我不能，是誠不能也。為
*(少)**[長]*者折枝，語人曰我不能，是*(誠不能也為長者折枝語人曰我)*不為也，非不能也”。此強其君之所不能為也。又曰：“惻隱之心，仁之端也；*(善)**[羞]*惡之心義之端也；辭讓之心，禮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人之有是四端也，猶其有四體也。有是四端自謂不能者，自賊者也；謂其君不能者賊其君者也�！�
注[四]障，蔽也。君謂歙也。言歙將以牛酒賞繇延，而惲障蔽不聽之。
注[五]弋陽，縣，屬汝南郡，前書云弋陽山在縣西北也。
注[六]論語孔子之言。
注[七]若為巢父、許由，則以堯、舜為父老之人也。
注[八]步猶尋也。重華、舜字也。南野，謂蒼梧也。
注[九]赤松子也。敬以歸鄉(xiāng)隱逸，自謂同之。劉向列仙傳曰“赤松子，神農(nóng)時雨師，至昆侖山，常止西王母石室，隨風(fēng)上下。炎帝少女追之，得仙俱去”也。
注[一０]樹類謂有胤嗣。
注[一一]敬汝南人，今隱弋陽，不離墳?zāi)埂?
注[一二]論語孔子之言也。言隱遁好道，在家孝悌，亦從政之義也。
注[一三]謝沉?xí)唬骸熬撮e居不修人倫，新遷都尉逼為功曹。廳事前樹時有清汁，以為甘露。敬曰：‘明府政未能致甘露，此清木汁耳�！o病去，隱處精學(xué)蛾陂中。陰就、虞延并辟，不行。同郡鄧敬因折芰為坐，以荷薦肉，瓠瓢盈酒，言談彌日，蓬廬蓽門琴書自娛。光武公車征，不行�！卑福和趺Ц男虏炭h為新遷也。
惲遂客居江夏教授，郡舉孝廉，為上東城門候。[一]帝嘗出獵，車駕夜還，惲拒關(guān)不開。帝令從者見面于門閑。惲曰：“火明遼遠(yuǎn)。”遂不受詔。帝乃回從東中門入。[二]明日惲上書諫曰：“昔文王不敢盤于游田，以萬人惟憂。[三]而陛下遠(yuǎn)獵山林，夜以繼晝其如社糤宗廟何？暴虎馮河，未至之戒，誠小臣所竊憂也�！睍�，賜布百匹，貶東中門候為參封尉。[四]
注[一]洛陽城東面北頭門也。
注[二]東面中門也。
注[三]盤，樂也。尚書無逸曰“文王不敢盤于游田，以萬人惟政之共”也。
注[四]參封，縣，屬瑯邪郡。
后令惲授皇太子韓詩，侍講殿中。及郭皇后廢，[一]惲乃言于帝曰：“臣聞夫婦之好父不能得之于子，[二]況臣能得之于君乎？是臣所不敢言。雖然，愿陛下念其可否之計無令天下有議社稷而已�！钡墼唬骸皭辽扑〖毫恐鳎冶夭挥兴笥叶p天下也�！盵三]后既廢，而太子意不自安，惲乃說太子曰：“久處疑位，上違孝道，下近危殆。昔高宗明君，吉甫賢臣，及有纖介，放逐孝子。[四]春秋之義，母以子貴。太子宜因左右及諸皇子引愆退身奉養(yǎng)母氏，以明圣教，不背所生�！碧訌闹�，帝竟聽許。
注[一]建武十七年廢。
注[二]得猶制御也。司馬遷曰：“妃匹之愛，君不能得之臣，父不能得之子。況卑
下乎？”
注[三]左右猶向背也。言其齊等。
注[四]家語曰：“曾參妻為梨蒸不熟，因出之，終身不娶。其子請焉。曾參曰：‘高宗以后妻殺孝子，尹吉甫以后妻放伯奇，吾上不及高宗，中不比吉甫，知其得免于非乎！’遂不娶�！�
惲再遷長沙太守。先是長沙有孝子古初，遭父喪未葬，鄰人失火，初匍匐柩上，以身捍火火為之滅。惲甄異之，以為首舉。后坐事左轉(zhuǎn)芒長，[一]又免歸，避地教授，[二]著書八篇。以病卒。子壽。
注[一]芒，縣，屬沛國，故城在今亳州永城縣北，一名臨睢城。東觀記曰“坐前長沙太守張禁多受遺送千萬以惲不推劾，故左遷”也。
注[二]避地謂隱遁也。東觀記曰：“芒守丞韓龔受大盜丁仲錢，阿擁之，加笞八百，不死，入見惲，稱仲健。惲怒，以所杖鐵杖捶龔。龔出怨懟，遂殺仲，惲故坐免�！�
壽字伯考，善文章，以廉能稱，舉孝廉，稍遷冀州刺史。時冀部屬郡多封諸王，賓客放縱類不檢節(jié)，[一]壽案察之，無所容貸。乃使部從事專住王國，又徙督郵舍王宮外[二]動靜失得，實時騎驛言上奏王罪及劾傅相，于是藩國畏懼，并為遵節(jié)。視事三
年，冀土肅清。三遷尚書令。朝廷每有疑議，常獨進(jìn)見。肅宗奇其智策，擢為京兆尹。
郡多強豪，奸暴不禁。三輔素聞壽在冀州，皆懷震竦，各相檢□，莫敢干犯。壽雖威嚴(yán)，而推誠下吏，皆愿暛死，莫有欺者。以公事免。
注[一]類猶皆也。
注[二]近王宮置督郵舍，以察王得失。
復(fù)征為尚書仆射。是時大將軍竇憲以外戚之寵，威傾天下。憲嘗使門生赍書詣壽，有所請托，壽即送詔獄。前后上書陳憲驕恣，引王莽以誡國家。是時憲征匈奴，海內(nèi)供其役費而憲及其弟篤、景并起第宅，驕奢非法，百姓苦之。壽以府臧空虛，軍旅未休，遂因朝會譏刺憲等，厲音正色，辭旨甚切。憲怒，陷壽以買公田誹謗，下吏當(dāng)誅。侍御史何敞上疏理之曰：“臣聞圣王辟四門，開四聰，延直言之路，下不諱之詔，立敢諫之旗聽歌謠于路，[一]爭臣七人，以自鑒照，[二]考知政理，違失人心，輒改更之，故天人并應(yīng)傳福無窮。臣伏見尚書仆射郅壽坐于臺上，與諸尚書論擊匈奴，言議過差，及上書請買公田，遂系獄考劾大不敬。臣愚以為壽機密近臣，匡救為職。若懷默不言，其罪當(dāng)誅。
今壽違觽正議，以安宗廟，豈其私邪？又臺閣平事，分爭可否，雖唐虞之隆，三代之盛猶謂諤諤以昌，不以誹謗為罪。[三]請買公田，人情細(xì)過，可裁隱忍。
壽若被誅，臣恐天下以為國家橫罪忠直，賊傷和氣，忤逆陰陽。臣所以敢犯嚴(yán)威，不避夷滅，觸死瞽言，非為壽也。[四]忠臣盡節(jié)，以死為歸。臣雖不知壽，度其甘心安之。誠不欲圣朝行誹謗之誅，以傷晏晏之化，[五]杜塞忠直，垂譏無窮。臣敞謬豫機密，言所不宜，罪名明白，當(dāng)填牢獄，先壽僵仆，萬死有余。”
書奏，壽得減死，論徙合浦。[六]未行，自殺，家屬得歸鄉(xiāng)里。
注[一]歌謠謂詩也。禹置敢諫之幡，解已見上。禮記王制曰：“命太師陳詩觀民風(fēng)�！编嵭⒃疲骸瓣愒娭^采其詩而示之�！�
注[二]孔子曰，天子有爭臣七人。
注[三]史記趙良謂商君曰：“千人之諾諾，不如一士之諤諤。武王諤諤以昌，殷紂嘿嘿以亡�！�
注[四]論語曰“侍于君子有三愆，未見顏色而言謂之瞽”也。
注[五]鄭玄注尚書考靈耀云：“道德純備謂之塞，寬容覆載謂之晏�！�
注[六]今*(廣)**[廉]*州縣。
贊曰：鮑永沉吟，晚乃歸正。志達(dá)義全，先號后慶。[一]申屠對策，郅惲上書。
有道雖直，無道不愚。
注[一]易曰“先號咷而后笑”，謂初兇后吉也。
校勘記
一０一一頁七行王莽專政朝多猜忌按：“政”字原脫，徑據(jù)汲本、殿本補。
一０一二頁六行使下無壅塞也按：“壅”原斗“擁”，徑據(jù)汲本、殿本改正。
一０一二頁一五行而尊*[崇]*其宗黨殿本“尊”下有“崇”字。校補引錢大昭說，謂閩本“尊”下有“崇”字。今據(jù)補。
一０一三頁一二行*[召公為保]*周公為師刊誤謂按文少“召公為�！彼淖帧０矗合掠小盀樽笥摇敝�，如無召公，則“左右”字無著矣。劉說是，今據(jù)補。
一０一六頁一行建武七年詔書征剛按：集解引通鑒考異，謂七年囂已臣公孫述，必不用詔書“七年”當(dāng)作“六年”。
一０一六頁一三行遂以頭軔乘輿輪帝遂為止按：上“遂”字御覽四五二引作“乃”。
一０一六頁一五行軔謂以頭枝車輪也汲本、殿本“枝”作“止”。按：集解引惠棟說謂“止”本作“支”，或作“搘”。
一０一七頁二行簡任賢保按：何焯謂“�！毕庐�(dāng)有“傅”字。
一０一八頁九行路稱鮑尚書兵馬按：“馬”原斗“焉”，徑據(jù)汲本、殿本改正。
一０一九頁三行封大伯所持節(jié)于晉陽傳*(合)**[舍]*壁中刊誤謂“合”當(dāng)作“舍”。
今據(jù)改。
一０二０頁四行入夏城門中按：集解本依汲本“入”作“大”。校補謂錢大昭云大“”當(dāng)作“入”，洛陽十二城門，夏門位在亥。今案錢說雖與東觀記合，然書鈔六十一引續(xù)漢書則與此注同又陶弘景真誥郎宗占知京師大火，燒大夏門，則似作“大”亦非誤。
一０二０頁四行與五官將*(軍)**[車]*相逢刊誤謂五官無將軍之稱，蓋“軍”字本
是“車”字。今據(jù)改。
一０二０頁六行*[宜]*知尊帝城門候吏六百石據(jù)東觀記補。
一０二０頁一四行永至*(城)**[成]*嚱據(jù)集解本改。
一０二一頁九行昱字文泉按：東觀記“泉”作“淵”，王先謙謂此避唐高祖諱改。
又按：王先謙謂書鈔六十一引續(xù)漢書，云“字守文”。
一０二二頁三行吾故欲令天下知忠臣之子復(fù)為司隸也按：汲本、殿本“故”作固“”。
一０二二頁一０行除子得為郎刊誤謂“得”字后皆作“德”，義無兩子名得、德者，知此字誤。今按：得德古通作，非字誤，特前后不一致耳。
一０二二頁一三行先帝詔言大獄一起冤者過半按：查明帝紀(jì)無此詔，通鑒作“夫大獄一起冤者過半”。
一０二二頁一四行宜一切還諸徙家屬按：“屬”字原脫，徑據(jù)汲本、殿本補。
一０二三頁三行時司徒辭訟久者至十?dāng)?shù)年按：“徒”原斗“徙”，徑改正�！稗o”
汲本作“例”，東觀記同�！笆�?dāng)?shù)年”汲本作“數(shù)十年”，東觀記同。
一０二三頁七行備俎豆黻冕按：“黻”汲本、殿本作“黼”。
一０二三頁八行莫不勸服按：“勸”疑“嘆”之斗。
一０二四頁三行并在漢分翼軫之域按：“在”字原脫，徑據(jù)汲本、殿本補。
一０二四頁四行時左隊大夫逯并素好士按：沉家本謂前書王莽傳作“逯鎫”，恩澤
侯表作“逯普”，普本作□，□鎫形近，未詳孰是。鎫為莽大司馬，封同風(fēng)侯，后策免就侯位。此云左隊大夫，殆策免之后復(fù)居是官歟？
一０二四頁一０行*(孔)*演*[孔]*圖曰據(jù)汲本改。
一０二五頁六行父教不可廢按：殿本“可”作“敢”。
一０二五頁一一行合三為一按：殿本、集解本“合”作“含”。
一０二五頁一一行包而為一*[也]*甄*(也)*者據(jù)刊誤改。
一０二六頁七行窮人于□按：汲本、集解本“于”作“屈”。校補引錢大昭說，謂
閩本作“于”。
一０二六頁一五行武王伐*[紂]*紂率其旅若林刊誤謂案文“伐”下少一“殷”字。
今按：御覽三二六引重“紂”字，今依御覽補。
一０二七頁一三行惲若不去汲本、殿本“去”作“出”。今按：去謂離去，作“去”亦通。
一０二八頁一行主簿讀*(書)*教集解引惠棟說，謂袁紀(jì)及風(fēng)俗通皆云主簿讀教，衍書“”字。今據(jù)刪。
一０二九頁三行又對觽顯言*(于)*繇延之罪也據(jù)殿本刪。按：汲本“于”作“夫”，疑皆衍文。
一０二九頁一０行將為巢許而父老堯舜乎按：汲本、殿本作“將為巢許乎，而父老堯舜也”。王先謙謂東觀記“父老”二字作“去”。
一０三０頁四行挾太山以*(趨)**[超]*北海據(jù)汲本、殿本改，與今本孟子合。
一０三０頁五行為*(少)**[長]*者折枝語人曰我不能是*(誠不能也為長者折枝語人
曰我)*不為也據(jù)汲本、殿本改刪。按：章懷引孟子，往往與今本孟子異，或其所見本不同也。然此節(jié)文字衍斗，幾不可句讀，張魭王龔傳論注亦引孟子答齊宣王語，雖多刪節(jié)，大致與今本孟子合，足證此為傳寫之誤也。
一０三０頁六行*(善)**[羞]*惡之心據(jù)汲本、殿本改，與今本孟子合。
一０三一頁二行此清木汁耳按：汲本、殿本“清”作“青”。
一０三一頁六行火明遼遠(yuǎn)按：王先謙謂東觀記“遼”作“燎”。
一０三一頁六行帝乃回從東中門入按：“東中門”續(xù)志作“中東門”。校補謂錢大昭云此與何湯事略同湯事在謝承書，桓榮傳注引之。今案桓榮傳注引作“更從中東門入”，與續(xù)志合。
一０三一頁七行以萬人惟憂按：注引書無逸“以萬民惟政之共”，則“憂”似當(dāng)作政“”，袁紀(jì)正作“萬民惟正”，正與政同也。又按：殿本“惟”作“為”。
一０三二頁一五行壽字伯考汲本、殿本“伯考”作“伯孝”。按：古人名字相應(yīng)，作“伯孝”者，斗也。
一０三四頁四行以傷晏晏之化按：集解本依汲本改“晏晏”為“塞晏”，取與鄭注合。殿本考證謂第五倫、何敞、陳壟傳皆有“晏晏”二字，依鄭注改“塞晏”，非是。
一０三四頁一０行侍于君子有三愆按：“子”字原脫，徑據(jù)汲本、殿本補。
一０三四頁一二行今*(廣)**[廉]*州縣據(jù)刊誤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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