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湘業(yè)《孫君小傳》“孫君,名慧良”原文及翻譯
孫君,名慧良,自號納琴,世居無錫,析縣為金匱人。孫君名叫慧良,自號納琴,世代居住在無錫縣,無錫縣分出了金匱縣后,孫君就成了金匱縣人。
父爾純生子三,君其季。他的父親孫爾純生了三個兒子,孫君是其中最小的一個。
幼穎悟,讀書十數(shù)行下,于漢、魏以降詩學源流罔不探討有得。 孫君年少的時候聰慧過人,讀書一目十行,對漢、魏以后詩的源流無不探討有得。
其時吳江趙艮甫流寓于錫,以詩鳴當代。君竊慕效之幾方駕,趙亦訂為忘年交!那時吳江人趙艮甫遷居到無錫,憑著詩歌在當時頗有聲名。孫君私下仰慕他,仿效他作詩,幾乎和趙艮甫不相上下,趙艮甫也視孫君為忘年之交的朋友。
高才生以詩賦有聞者,類工應制體,君弗之善。一生憑著詩歌辭賦獲得聲名的才能高超之人,大都善于寫應制詩,孫君認為這種詩不好。
尤厭棄舉子業(yè)。他尤其厭惡、嫌棄科舉應試之業(yè)。
故年二十四始游于庠,亦不數(shù)數(shù)應秋闈試。所以二十四歲時才到學校學習,對參加科舉鄉(xiāng)試也并不迫切。
故滑稽,好狎侮人,人畏其口,弗敢近。最初,孫君言語詼諧,喜歡戲弄別人,人們畏懼他的口才,不敢親近他。
君乃慨然出游,依從叔文靖公于閩。于是他慨然外出游歷,到福建投靠堂叔文靖公。
文靖愛其才,厚資膏火,而頗束縛之,弗任以事。孫文靖愛惜他的才華,多多地資助他求學的費用,卻很約束他,不任用他做事。
君忽忽不樂,竟返里。孫君感到失意,悶悶不樂,最終回到故里。
后乃游汴、游燕,以記室為諸侯上客。后來游歷汴、燕等地(河南河北地區(qū)),憑著秘書的身份做地方大員的幕僚。
然脩脯入手輒盡,貧如故。 然而薪金一到手就用完,孫君還是像原來一樣貧窮。
道光末年,余嘗遇之京師,旋別去,不相聞,而其家人亦罕得其音耗也。 道光末年,我曾經(jīng)在京城碰到他,不久他就告別離開,我再沒聽到他的消息,他的家人也很少有他的音信。
同治四年九月,忽挈婦航海歸。同治四年九月,孫君帶著妻子從海上歸來。
時邑經(jīng)兵燹,室廬蕩然,親故零落殆盡,乃僦屋城隅以居。當時無錫城經(jīng)過戰(zhàn)亂破壞,房屋沒了,親戚朋友幾乎全沒了,孫君就在城角租房居住。
五年春,予權浙江運使,因招君游杭。同治五年春,我暫時代理浙江鹽運使之職,乘機讓孫君到杭州來。
見其形容憔悴,意氣敗喪,詩亦漸頹唐,無復往時精詣矣。見他形體容貌枯槁黃瘦,氣概衰減,志向喪失,詩歌之氣也漸漸萎靡不振,不再有舊時的精到之功。
是秋,余丁母憂去官。這年秋天,我為死去的母親守喪,辭掉了官職。
君不欲他就,亦返。孫君不想投靠其他人,也返回了無錫。
自此不再出,益窮困無聊。從此不再出來做事,更加處境艱難,無所依賴
越五年而卒,年六十有八!過了五年,孫君亡故,年紀六十八歲。
余齒少君十余歲,弱冠聞其名,以素冊乞書,君為錄《閩游草》數(shù)十首。我的年齡比孫君年輕十幾歲,二十歲的時候聽說了他的名聲,用空白的冊頁向他求詩,孫君為我抄寫了幾十首《閩游草》。
寫景言情輒與少陵、東坡頡頏,行楷亦得蘇法。 他的詩,描寫景物、抒發(fā)情感往往和杜甫、蘇軾不相上下,行楷也有蘇體之法。
余藏諸篋笥數(shù)十年,亂中失去。 我把它藏在竹箱里幾十年,在(太平)天國作亂期間丟失了。
迨君身后求遺稿,不可得。等到孫君去世后尋求他遺稿,無法再找到。
余友華君翼綸,其甥也,近始搜得君詩二首,曰《余生草》,晚年之作曰《簏中草》。我的朋友華翼綸是孫君的外甥,他近來才尋找到孫君的兩首詩,一首叫作《余生草》,一首晚年的作品叫作《簏中草》。
早年之作皆不如中年之工,惜乎其胥付灰燼有若重厄之者。孫君早年的詩作都不如中年之作精致,可惜(中年詩作)全被焚為灰燼,就像遭受重大大迫害的人一樣。
然古來詩人湮沒何限?然而自古以來詩人被埋沒無聞有什么邊界呢?
君有賢甥搜羅掇拾,將授之梓,以永其傳,豈非厚幸也夫?
孫君有外甥搜集、選取詩歌,將要交付刊印,使它們永久流傳,難道不是大幸(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