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回 黑旋風喬捉鬼 梁山泊雙獻頭
話說當下李逵從客店里搶將出來，手□雙斧，要奔城邊劈門，被燕青抱住腰胯，只一交顛個腳捎天。燕青拖將起來，望小路便走，李逵只得隨他。為何李逵怕燕青？原來燕青小廝撲天下第一，因此宋公明著令燕青相守李逵。李逵若不隨他，燕青小廝撲手到一交。李逵多曾著他手腳，以此怕他，只得隨順。燕青和李逵不敢從大路上走，恐有軍馬追來，難以抵敵，只得大寬轉(zhuǎn)奔陳留縣路來。李逵再穿上衣裳，把大斧藏在衣襟底下，又因沒了頭巾，卻把焦黃發(fā)分開，綰做兩個丫髻。行到天明，燕青身邊有錢，村店中買些酒肉吃了，拽開腳步趲行。次日天曉，東京城中好場熱鬧，高大尉引軍出城，追趕不上自回。李師師只推不知，楊太尉也自歸家將息，抄點城中被傷人數(shù)，計有四五百人，推倒跌損者，不計其數(shù)。高太尉會同樞密院童貫，都到太師府商議，啟奏早早調(diào)兵剿捕。
且說李逵和燕青兩個在路，行到一個去處，地名喚做四柳村。不覺天晚，兩個便投一個大莊院來，敲開門，直進到草廳上。莊主狄太公出來迎接，看見李逵綰著兩個丫髻，卻不見穿道袍，面貌生得又丑，正不知是甚麼人。太公隨口問燕青道：“這位是那里來的師父？燕青笑道：“這師父是個蹺蹊人，你們都不省得他。胡亂趁些晚飯吃，借宿一夜，明日早行�！薄崩铄又徊蛔雎�。太公聽得這話，倒地便拜李逵，說道：“師父，，救弟子則個�！崩铄拥溃骸澳阋揖饶闵跏�，實對我說。”那太公道：“我家一百余口，夫妻兩個，嫡親止有一個女兒，年二十余歲，半年之前，著了一個邪祟，只在房中，茶飯并不出來討吃。若還有人去叫她，磚石亂打出來，家中人都被她打傷了，累累請將法官來，也捉她不得。”
李逵道：“太公，我是薊州羅真人的徒弟，會得騰云駕霧，專能捉鬼，你若舍得東西，我與你今夜捉鬼。如今先要一 一羊祭祀神將�！碧溃骸� 羊我家盡有，酒自不必得說�！崩铄拥溃骸澳銙帽旆实脑琢耍瑺�煮將來，好酒更要幾瓶，便可安排，今夜三更與你捉鬼。”太公道：“師父如要書符紙札，老漢家中也有�！崩铄拥溃骸拔业姆ㄖ皇且粯樱紱]什麼鳥符，身到房里，便揪出鬼來�！毖嗲嗳绦Σ蛔�。老兒只道他是好話，安排了半夜， 羊都煮得熟了，擺在廳上。李逵叫討十個大碗，滾熱酒十瓶，做一巡篩，明晃晃點著兩枝蠟燭，焰騰騰燒著一爐好香。李逵掇條凳子，坐在當中，并不念甚言語。腰間拔出大斧，砍開 羊，大塊價扯將下來吃。又叫燕青道：“小乙哥，你也來吃些�！毖嗲嗬湫Γ抢锟蟻沓�。
李逵吃得飽了，飲過五六碗好酒，看得太公呆了。李逵便叫眾莊客：“你們都來散福。”捻指間撤了殘肉。李逵道：“快舀桶湯來與我們洗手洗腳。”無移時，洗了手腳，問太公討茶吃了。又問燕青道：“你曾吃飯也不曾？”燕青道：“吃得飽了�！崩铄訉μ溃骸熬朴肿�，肉又飽，明日要走路程，老爺們?nèi)ニ��！碧溃骸皡s是苦也！這鬼幾時捉得？”李逵道：“你真?zhèn)�要我捉鬼，著人引我到你女兒房里去。”太公道：“便是神道如今在房中，磚石亂打出來，誰人敢去？”
李逵拔兩把板斧在手，叫人將火把遠遠照著。李逵大踏步直搶到房邊，只見房內(nèi)隱隱的有燈。李逵把眼看時，見一個後生摟著一個婦人在那里說話。李逵一腳踢開了房門，斧到處，只見砍得火光爆散，霹靂交加。定睛打一看時，原來把燈盞砍翻了。那後生卻待要走，被李逵大喝一聲，斧起處，早把後生砍翻。這婆娘便鉆入床底下躲了。李逵把那漢子先一斧砍下頭來，提在床上，把斧敲著床邊喝道：“婆娘，你快出來。若不鉆出來時，和床都剁的粉碎�！逼拍镞B聲叫道：“你饒我性命，我出來�！眳s才鉆出頭來，被李逵揪住頭發(fā)，直拖到死尸邊問道：“我殺的那廝是誰？”婆娘道：“是我奸夫王小二。”李逵又問道：“磚頭飯食，那里得來？”婆娘道：“這是我把金銀頭面與他，三二更從墻上運將入來�！崩铄拥溃骸斑@等骯臟婆娘，要你何用！”揪到床邊，一斧砍下頭來，把兩個人頭拴做一處，再提婆娘尸首和漢子身尸相并，李逵道：“吃得飽，正沒消食處�！本徒庀律习虢匾律眩闷痣p斧，看著兩個死尸，一上一下，恰似發(fā)擂的亂剁了一陣。
李逵笑道：“眼見這兩個不得活了�！辈迤鸫蟾�，提著人頭，大叫出廳前來：“兩個鬼我都捉了�！逼蚕氯祟^，滿莊里人都吃一驚，都來看時，認得這個是太公的女兒，那個人頭，無人認得。數(shù)內(nèi)一個莊客相了一回，認出道：“有些像東村頭會黏雀兒的王小二。”李逵道：“這個莊客到眼乖！”太公道：“師父怎生得知？”李逵道：“你女兒躲在床底下，被我揪出來問時，說道：“他是奸夫王小二，吃的飲食，都是他運來�！眴柫藗浼�，方才下手。”太公哭道：“師父，留得我女兒也罷�！崩铄恿R道：“打脊老牛，女兒偷了漢子，兀自要留她！你恁地哭時，倒要賴我不謝。我明日卻和你說話�！毖嗲鄬ち藗�房，和李逵自去歇息。太公卻引人點著燈燭，入房里去看時，照見兩個沒頭尸首，剁做十來段，丟在地下。太公太婆煩惱啼哭，便叫人扛出後面，去燒化了。李逵睡到天明，跳將起來，對太公道：“昨夜與你捉了鬼，你如何不謝？”太公只得收拾酒食相待，李逵、燕青吃了便行。狄太公自理家事，不在話下。
且說李逵和燕青離了四柳村，依前上路，此時草枯地闊，木落山空，於路無話。兩個因大寬轉(zhuǎn)梁山泊北，到寨尚有七八十里，巴不到山，離荊門鎮(zhèn)不遠。當日天晚，兩個奔到一個大莊院敲門，燕青道：“俺們尋客店中歇去。”李逵道：“這大戶人家，卻不強似客店多少！”說猶未了，莊客出來，對說道：“我主太公正煩惱哩！你兩個別處去歇。”李逵直走入去，燕青拖扯不住，直到草廳上。李逵口里叫道：“過往客人借宿一宵，打甚鳥緊！便道太公煩惱！我正要和煩惱的說話�！崩锩嫣珡垥r，看見李逵生得兇惡，暗地教人出來接納，請去廳外側(cè)首，有間耳房，叫他兩個安歇，造些飯食，與他兩個吃，著他里面去睡。多樣時，搬出飯來，兩個吃了，就便歇息。
李逵當夜沒些酒，在土炕子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只聽得太公太婆在里面哽哽咽咽的哭，李逵心焦，那雙眼怎地得合。巴到天明，跳將起來，便向廳前問道：“你家甚麼人，哭這一夜，攪得老爺睡不著�！碧犃�，只得出來答道：“我家有個女兒，年方一十八歲，被人強奪了去，以此煩惱�！崩铄拥溃骸坝謥碜鞴�！奪你女兒的是誰？”太公道：“我與你說他姓名，驚得你屁滾尿流！他是梁山泊頭領宋江，有一百單八個好漢，不算小軍�！崩铄拥溃骸拔仪覇柲悖核菐讉�來？”太公道：“兩日前，他和一個小後生各騎著一匹馬來。”李逵便叫燕青：“小乙哥，你來聽這老兒說的話，俺哥哥原來口是心非，不是好人了也�！毖嗲嗟溃骸按蟾缒齑�，定沒這事！”李逵道：“他在東京兀自去李師師家去，到這里怕不做出來！”李逵便對太公說道：“你莊里有飯，討些我們吃。我實對你說，則我便是梁山泊“黑旋風”李逵，這個便是“浪子”燕青。既是宋江奪了你的女兒，我去討來還你�！碧葜x了，李逵，燕青逕望梁山泊來，直到忠義堂上。
宋江見了李逵，燕青回來，便問道：“兄弟，你兩個那里來？錯了許多路，如今方到�！崩铄幽抢锎饝爤A怪眼，拔出大斧，先砍倒了杏黃旗，把“替天行道”四個字扯做粉碎，眾人都吃一驚。宋江喝道：“黑廝又做甚麼？”李逵拿了雙斧，搶上堂來，逕奔宋江，詩曰：
梁山泊里無奸佞，忠義堂前有諍臣。
留得李逵雙斧在，世間直氣尚能伸。
當有關(guān)勝，林沖，秦明，呼延灼，董平五虎將，慌忙攔住，奪了大斧，揪下堂來。宋江大怒，喝道：“這廝又來作怪！你且說我的過失�！崩铄託庾鲆粓F，那里說得出。燕青向前道：“哥哥聽稟一路上備細：他在東京城外客店里跳將出來，拿著雙斧，要去劈門，被我一交顛翻，拖將起來，說與他：“哥哥已自去了，獨自一個風甚麼？”恰才信小弟說，不敢從大路走。他又沒了頭巾，把頭發(fā)綰做兩個丫髻。正來到四柳村狄太公莊上，他去做法官捉鬼，正拿了他女兒并奸夫兩個，都剁做肉醬。後來卻從大路西邊上山，他定要大寬轉(zhuǎn)，將近荊門鎮(zhèn)，當日天晚了，便去劉太公莊上投宿。只聽得太公兩口兒一夜啼哭，他睡不著，巴得天明，起去問他。劉太公說道：“兩日前梁山泊宋江和一個年紀小的後生，騎著兩匹馬到莊上來，老兒聽得說是替天行道的人，因此叫這十八歲的女兒出來把酒，吃到半夜，兩個把他女兒奪了去�！崩铄哟蟾缏犃诉@話，便道是實，我再三解說道：“俺哥哥不是這般的人，多有依草附木，假名托姓的在外頭胡做�！崩畲蟾绲溃骸拔乙娝跂|京時，兀自戀著唱的李師師不肯放，不是他是誰？因此來發(fā)作�！�
宋江聽罷，便道：“這般屈事，怎地得知？如何不說？”李逵道：“我閑常把你做好漢，你原來卻是畜生！你做得這等好事！”宋江喝道：“你且聽我說！我和三二千軍馬回來，兩匹馬落路時，須瞞不得眾人。若還搶得一個婦人，必然只在寨里！你卻去我房里搜看�！崩铄拥溃骸案绺纾阏f甚麼鳥閑話！山寨里都是你手下的人，護你的多，那里不藏過了！我當初敬你是個不貪色欲的好漢，你原來是酒色之徒：殺了閻婆惜，便是小樣；去東京養(yǎng)李師師，便是大樣。你不要賴，早早把女兒送還老劉，倒有個商量。你若不把女兒還他時，我早做，早殺了你，晚做，晚殺了你�！彼谓溃骸澳闱也灰[嚷，那劉太公不死，莊客都在，俺們同去面對。若還對翻了，就那里舒著脖子，受你板斧；如若對不翻，你這廝沒上下，當?shù)煤巫�？”李逵道：“我若還拿你不著，便輸這顆頭與你！”宋江道：“最好，你眾兄弟都是證見�！北憬小拌F面孔目”裴宣寫了賭賽軍令狀二紙，兩個各書了字，宋江的把與李逵收了，李逵的把與宋江收了。
李逵又道：“這後生不是別人，只是柴進�！辈襁M道：“我便同去。”李逵道：“不怕你不來。若到那里對翻了之時，不怕你柴大官人是米大官人，也吃我?guī)赘��！辈襁M道：“這個不妨，你先去那里等。我們前去時，又怕有蹺蹊�！崩铄拥溃骸罢��！北銌玖搜嗲啵骸鞍硟蓚�依前先去，他若不來，便是心虛，回來罷休不得�！闭牵�
至人無過任評論，其次納諫以為恩。
最下自差偏自是，令人敢怒不敢言。
燕青與李逵再到劉太公莊上，太公接見，問道：“好漢，所事如何？”李逵道：“如今我那宋江，他自來教你認他，你和太婆并莊客都仔細認也。若還是時，只管實說，不要怕他，我自替你主�！敝灰娗f客報道：“有十數(shù)騎馬來到莊上了�！崩铄拥溃骸罢橇�，側(cè)邊屯住了人馬，只教宋江，柴進入來。”宋江，柴進逕到草廳上坐下。李逵提著板斧立在側(cè)邊，只等老兒叫聲是，李逵便要下手。那劉太公近前來拜了宋江。李逵問老兒道：“這個是奪你女兒的不是？”那老兒睜開眶□眼，打起老精神，定睛看了道：“不是。”宋江對李逵道：“你卻如何？”李逵道：“你兩個先著眼 他，這老兒懼怕你，便不敢說是�！彼谓溃骸澳憬袧M莊人都來認我�！崩铄与S即叫到眾莊客人等認時，齊聲叫道：“不是�！彼谓溃骸皠⑻�，我便是梁山泊宋江，這位兄弟，便是柴進。你的女兒，都是吃假名托姓的騙將去了。你若打聽得出來，報上山寨，我與你做主�！彼谓瓕铄拥溃骸斑@里不和你說話，你回來寨里，自有辯理�！�
宋江，柴進自與一行人馬，先回大寨里去。燕青道：“李大哥，怎地好？”李逵道：“只是我性緊上，錯做了事。既然輸了這顆頭，我自一刀割將下來，你把去獻與哥哥便了�！毖嗲嗟溃骸澳銢]來由尋死做甚麼？我教你一個法則，喚做“負荊請罪”�！崩铄拥溃骸霸醯厥秦撉G？”燕青道：“自把衣服脫了，將麻繩綁縛了，脊梁上背著一把荊枝，拜伏在忠義堂前，告道：“由哥哥打多少�！彼匀徊蝗滔率帧＿@個喚做負荊請罪。”李逵道：“好卻好，只是有些惶恐，不如割了頭去乾凈�！毖嗲嗟溃骸吧秸锒际悄阈值埽稳诵δ�？”李逵沒奈何，只得同燕青回寨來，負荊請罪。
卻說宋江，柴進先歸到忠義堂上，和眾兄弟們正說李逵的事，只見“黑旋風”脫得赤條條地，背上負著一把荊杖，跪在堂前，低著頭，口里不做一聲。宋江笑道：“你那黑廝，怎地負荊？只這等饒了你不成！”李逵道：“兄弟的不是了！哥哥揀大棍打幾十罷！”宋江道：“我和你賭砍頭，你如何卻來負荊？”李逵道：“哥哥既是不肯饒我，把刀來割這顆頭去，也是了�！碑敱娙硕继胬铄优阍�。宋江道：“若要我饒他，只教他捉得那兩個假宋江，討得劉太公女兒來還他，這等方才饒你。”李逵聽了，跳將起來，說道：“我去甕中捉 ，手到拿來！”宋江道：“他是兩個好漢，又有兩副鞍馬，你只獨自一個，如何近傍得他？再叫燕青和你同去�！毖嗲嗟溃骸案绺绮钋�，小弟愿往�！北闳シ恐腥×隋笞樱b了齊眉棍，隨著李逵，再到劉太公莊上。
燕青細問他來情，劉太公說道：“日平西時來，三更里去了，不知所在，又不敢跟去。那為頭的生的矮小，黑瘦面皮，第二個夾壯身材，短須大眼�！倍藛柫藗浼殻憬校骸疤判�，好歹要救女兒還你！我哥哥宋公明的將令，務要我兩個尋將來，不敢違誤。”便叫煮下乾肉，做下蒸餅，各把料袋裝了，拴在身邊，離了劉太公莊上。先去正北上尋，但見荒僻無人煙去處。走了一兩日，絕不見些消耗。卻去正東上，又尋了兩日，直到凌州高唐界內(nèi)，又無消息。李逵心焦面熱，卻回來望西邊尋去。又尋了兩日，絕無些動靜。
當晚兩個且向山邊一個古廟中供床上宿歇，李逵那里睡得著，爬起來坐地。只聽得廟外有人走的響，李逵跳將起來，開了廟門看時，只見一條漢子，提著把樸刀，轉(zhuǎn)過廟後山腳下上去，李逵在背後跟去。燕青聽得，拿了弩弓，提了桿棍，隨後跟來，叫道：“李大哥，不要趕，我自有道理�！笔且乖律鼥V，燕青遞桿棍與了李逵，遠遠望見那漢低著頭只顧走。燕青趕近，搭上箭弩弦穩(wěn)放，叫聲：“如意子，不要誤我�！敝灰患�，正中那漢的右腿，撲地倒了。李逵趕上，劈衣領掀住，直拿到古廟中，喝問道：“你把劉太公的女兒搶的那里去了？”那漢告道：“好漢，小人不知此事，不曾搶甚麼劉太公女兒。小人只是這里剪徑，做些小買賣，那里敢大弄，搶奪人家子女！”
李逵把那漢捆做一塊，提起斧來喝道：“你若不實說，砍你做二十段。”那漢叫道：“且放小人起來商議。”燕青道：“漢子，我且與你拔了這箭�！狈艑⑵饋韱柕溃骸皠⑻畠�，端的是甚麼人搶了去？只是你這里剪徑的，你豈可不知些風聲！”那漢道：“小人胡猜，未知真實，離此間西北上約有十五里，有一座山，喚做牛頭山，山上舊有一個道院，近來新被兩個強人：一個姓王，名江，一個姓董，名海－－這兩個都是綠林中草賊，－－先把道士道童都殺了，隨從只有五七個伴當，占住了道院，專一來打劫。但到處只稱是宋江，多敢是這兩個搶了去�！毖嗲嗟溃骸斑@話有些來歷，漢子，你休怕我！我便是梁山泊“浪子”燕青，他便是“黑旋風”李逵。我與你調(diào)理箭瘡，你便引我兩個到那里去�！蹦侨说溃骸靶∪嗽竿��！�
燕青去尋樸刀還了他，又與他扎縛了瘡口，趁著月色微明，燕青，李逵扶著他走過十五里來路，到那山看時，苦不甚高，果似牛頭之狀。三個上得山來，天尚未明，來到山頭看時，團團一道土墻，里面約有二十來間房子。李逵道：“我與你先跳入墻去�！毖嗲嗟溃骸扒业忍烀鲄s理會。”李逵那里忍耐得，騰地跳將過去了。只聽得里面有人喝聲，門開處，早有人出來，便挺樸刀來奔李逵。燕青生怕撅撒了事，拄著桿棒，也跳過墻來。那中箭的漢子一道煙走了。燕青見這出來的好漢正 李逵，潛身暗行，一棒正中那好漢臉頰骨上，倒入李逵懷里來，被李逵後心只一斧，砍翻在地，里面絕不見一個人出來。燕青道：“這廝必有後路走了，我與你去截住後門，你卻把著前門，不要胡亂入去�！�
且說燕青來到後門墻外，伏在黑暗處，只見後門開處，早有一條漢子拿了鑰匙，來開後面墻門。燕青轉(zhuǎn)將過去，那漢見了，房檐便走出前門來。燕青大叫：“前門截住�！崩铄訐寣⑦^來，只斧，劈胸膛砍倒，便把兩顆頭都割下來，拴做一處。李逵性起，砍將入去，泥神也似，都推倒了。那幾個伴當躲在 前，被李逵趕去，一斧一個，都殺了。來到房中看時，果然見那個女兒在上嗚嗚的啼哭�？茨桥�，云鬢花顏，其實美麗，有詩為證：
弓鞋窄窄起春羅，香沁酥胸玉一窩。
麗質(zhì)難禁風兩驟，不勝幽恨蹙秋波。
燕青問道：“你莫不是劉太公女兒麼？”那女子答道：“奴家在十數(shù)日之前，被這兩個賊擄在這里，每夜輪一個將奴家奸宿。奴家晝夜淚雨成行，要尋死處，被他監(jiān)看得緊。今日得將軍搭救，便是重生父母，再養(yǎng)爹娘。”燕青道：“他有兩匹馬，在那里放著？”女子道：“只在東邊房內(nèi)�！毖嗲鄠渖习白�，牽出門外，便來收拾房中積 下的黃白之資，約有三五千兩。燕青便叫那女子上了馬，將金銀包了，和人頭抓了，拴在一匹馬上。李逵縛了個草把，將 下殘燈，把草房四邊點著燒起。他兩個開了墻門，步送女子下山，直到劉太公莊上。
爹娘見了女子，十分歡喜，煩惱都沒了，盡來拜謝兩位頭領。燕青道：“你不要謝我兩個，你來寨里拜謝俺哥哥宋公明�！眱蓚�酒食都不肯吃，一家騎了一匹馬，飛奔山上來�；氐秸�，紅日銜山之際，都到三關(guān)之上，兩個牽著馬，駝著金銀，提了人頭，逕到忠義堂上，拜見宋江，燕青將前事細細說了一遍。宋江大喜，叫把人頭埋了，金銀收入庫中，馬放去戰(zhàn)馬群內(nèi)喂養(yǎng)。次日，設筵宴與燕青，李逵作賀。劉太公也收拾金銀上山，來到忠義堂上，拜謝宋江。宋江那里肯受，與了酒飯，教送下山回莊去了，不在話下，梁山泊自是無話，不覺時光迅速。
看看鵝黃著柳，漸漸鴨綠生波。桃腮亂簇紅英，杏臉微開絳蕊。山前花，山後樹，俱發(fā)萌芽；州上蘋，水中蘆，都回生意。谷雨初晴，可是麗人天氣；禁煙才過，正當三月韶華。
宋江正坐，只見關(guān)下解一伙人到來，說道：“拿到一伙牛子，有七八個車箱，又有幾束哨棒�！彼谓磿r，這伙人都是彪形大漢，跪在堂前告道：“小人等幾個直從鳳翔府來，今上泰安州燒香。目今三月二十八日天齊圣帝降誕之辰，我每都去臺上使棒，一連三日，何止有千百對在那里。今年有個撲手好漢，是太原府人氏，姓任，名原，身長一丈，自號“擎天柱”口出大言，說道：“相撲世間無對手，爭交天下我為魁。”聞他兩年曾在廟上爭交，不曾有對手，白白地拿了若干利物，今年又貼招兒，單搦天下人相撲。小人等因這個人來，一者燒香，二乃為看任原本事，三來也要偷學他幾路好棒，伏望大王慈悲則個。”
宋江聽了，便叫小校：“快送這伙人下山去，分毫不得侵犯。今後遇有往來燒香的人，休要驚嚇他，任從過往�！蹦腔锶说昧诵悦葜x下山去了。只見燕青起身稟覆宋江，說無數(shù)句，話不一席。有分教，驚動了泰安州，大鬧了祥符縣。 正是東岳廟中雙虎 ，嘉寧殿上二龍爭。畢竟燕青說出甚麼話來，且聽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