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傳第十一 衛(wèi)操 莫含 劉庫仁
衛(wèi)操，字德元，代人也。少通俠，有才略。晉征北將軍衛(wèi)瓘以操為牙門將，數(shù)使于國，頗自結附。始祖崩后，與從子雄及其宗室鄉(xiāng)親姬澹等十數(shù)人，同來歸國，說桓穆二帝招納晉人，于是晉人附者稍眾。桓帝嘉之，以為輔相，任以國事。及劉淵、石勒之亂，勸桓帝匡助晉氏。東瀛公司馬騰聞而善之，表加將號。稍遷至右將軍，封定襄侯。
桓帝崩后，操立碑于大邗城南，以頌功德，云：“魏，軒轅之苗裔�！毖裕夯改露邸榜Y名域外，九譯宗焉。治國御眾，威禁大行。聲著華裔，齊光純靈。智深謀遠，窮幽極明。治則清斷，沉浮得情。仁如春陽，威若秋零。強不凌弱，隱恤孤煢。道教仁行，化而不刑。國無奸盜，路有頌聲。自西訖東，變化無形。威武所向，下無交兵。南壹王室，北服丁零。招諭六狄，咸來歸誠。超前絕后，致此有成。奉承晉皇，悍御邊疆。王室多難，天網(wǎng)弛綱。豪心遠濟，靡離其殃。歲翦逆命，奸盜豺狼。永安元年，歲次甲子。奸黨猶逆，東西狼跱。敢逼天王，兵甲屢起。怙眾肆暴，虐用將士。鄴洛遘隙，棄親求疏。乃招暴類，屠各匈奴。劉淵奸賊，結黨同呼。敢擊并土，殺害無辜。殘破狼籍，城邑丘墟。交刃千里，長蛇塞涂。晉道應天，言展良謨。使持節(jié)、平北將軍、并州刺史、護匈奴中郎將、東瀛公司馬騰，才神絕世，規(guī)略超遠。時逢多難，懼損皇祀。欲引兵駕，獫狁孔熾。造設權策，濟難奇思。欲招外救，朝臣莫應。高算獨斷，決謀盟意。爰命外國，引軍內備。簡賢選士，命茲良使。遣參軍壺倫、牙門中行嘉、義陽亭侯衛(wèi)謨、協(xié)義亭侯衛(wèi)鞬等，馳奉檄書，至晉陽城。”
又稱：桓穆二帝“心在宸極。輔相二衛(wèi)，對揚毗翼。操展文謀，雄奮武烈。承命會議，諮論奮發(fā)，昔桓文匡佐，功著周室，顯名載籍，列赍備物。大眾乃動，照同靈集。興軍百萬，期不經(jīng)日。兄弟齊契，決勝廟算。鼓噪南征，平夷險難�！�
又云：“二帝到鎮(zhèn)，言若合符。引接款密，信義不渝。會盟汾東，銘篆丹書。永世奉承，慎終如初。契誓命將，精銳先驅。南救涅縣，東解壽陽。窘迫之邑，幽而復光。太原、西河，樂平、上黨，遽遭寇暴，白骨交橫。羯賊肆虐，六郡凋傷。群惡相應，圖及華堂。旌旗輕指，羯黨破喪。遣騎十萬，前臨淇漳。鄴遂振潰，兇逆奔亡。軍據(jù)州南，曜鋒太行。翼衛(wèi)內外，鎮(zhèn)靜四方。志在竭力，奉戴天王。忠恕用暉，外動亦攘。于是曜武，振旅而旋。長路匪夷，出入經(jīng)年。毫毛不犯，百姓稱傳。周覽載籍，自古及今，未聞外域，奔救內患。棄家憂國，以危易安。惟公遠略，臨難能權。應天順人，恩德素宣。和戎靜朔，危邦復存。”
又云：“非桓天挺，忠孝自然。孰能超常，不為異端�；貏哟蟊�，感公之言。功濟方州，勛烈光延。升平之日，納貢充蕃。憑瞻鑾蓋，步趾三川。有德無祿，大命不延。年三十有九，以永興二年六月二十四日，寢疾薨殂。背棄華殿，云中名都。國失惠主，哀感欷歔。悲痛煩冤，載號載呼。舉國崩絕，攀援靡訴。遠近齊軌，奔赴梓廬。人百其身，盈塞門涂。高山其頹，茂林凋枯。仰訴造化，痛延悲夫！”
又云：桓帝“忠于晉室，駿奔長衢。隆冬凄凄，四出行誅。蒙犯霜雪，疹入脈膚。用致薨殞，不永桑榆。以死勤事，經(jīng)勛同模。垂名金石，載美晉書。平北哀悼，祭以豐廚�？夹姓搫�，謚曰義烈。功施于人，祀典所說�！庇衷疲骸盎傅劢�(jīng)濟，存亡繼絕。荒服是賴，祚存不輟。金龜簫鼓，軺蓋殊制。反及二代，莫與同列。并域嘉嘆，北國感榮。各竭其心，思揚休名。刊石紀功，圖像存形。靡輟享祀，饗以犧牲。永垂于后，沒有余靈。長存不朽，延于億齡�！�
其頌又稱：桓帝“金堅玉剛。應期順會，王有北方。行能濟國，武平四荒。無思不服，區(qū)域大康。世路紛糾，運遭播揚。羯胡因釁，敢害并土。哀痛下民，死亡失所。率眾百萬，平夷險阻。存亡繼絕，一州蒙祜。功烈桓桓，龍文虎武。朱邑小善，遺愛桐鄉(xiāng)。勛攘大患，六郡無囗。囗悉之來，由功而存�？浙�，垂示后昆。”時晉光熙元年秋也。
皇興初，雍州別駕雁門段榮于大邗掘得此碑，文雖非麗，事宜載焉，故錄于傳。
桓穆二帝并禮重操。穆帝三年卒。始操所與宗室鄉(xiāng)親入國者：衛(wèi)勤，安樂亭侯；衛(wèi)崇、衛(wèi)清，并都亭侯；衛(wèi)泥、段繁，并信義將軍、都亭侯；王發(fā)，建武將軍、都亭侯；范班，折沖將軍、廣武亭侯；賈慶，建武將軍、上洛亭侯；賈循，都亭侯；李壹，關中侯；郭乳，關內侯。皆為桓帝所表授也。六修之難，存者多隨劉琨任子遵南奔。衛(wèi)雄、姬澹、莫含等名，皆見碑。
雄字世遠，澹字世雅，并勇健多計畫，晉世州從事。既與衛(wèi)操俱入國，桓帝壯其膂力，并以為將，常隨征伐，大著威名�；傅壑半y也，表晉列其勛效，皆拜將軍。雄連有戰(zhàn)功，稍遷至左將軍、云中侯。澹亦以勇績著名，桓帝末，至信義將軍、樓煩侯。穆帝初，并見委任。衛(wèi)操卒后，俱為左右輔相。
六修之逆，國內大亂，新舊猜嫌，迭相誅戮。雄、澹并為群情所附，謀欲南歸，言于眾曰：“聞諸舊人忌新人悍戰(zhàn)，欲盡殺之，吾等不早為計，恐無種矣�！睍x人及烏丸驚懼，皆曰：“死生隨二將軍�！庇谑切邸㈠Ｅc劉琨任子遵率烏丸、晉人數(shù)萬眾而叛。琨聞之大悅，率數(shù)百騎馳如平城撫納之。會石勒攻琨樂平，太守韓據(jù)請救于琨。琨以得雄、澹之眾，欲因其銳，以滅石勒。雄、澹諫曰：“亂民饑疲，未可便用，宜休息觀釁而動�！辩粡模剐邸㈠Ｂ时娪懤�，琨屯廣牧為之聲援。勒率輕騎與雄、澹戰(zhàn)，澹大敗，率騎千余，奔于代郡。勒遣孔萇追滅之。
莫含，雁門繁畤人也。家世貨殖，貲累巨萬。劉琨為并州，辟含從事。含居近塞下，常往來國中。穆帝愛其才器，善待之。及為代王，備置官屬，求含于琨。琨遣入國，含心不愿。琨諭之曰：“當今胡寇滔天，泯滅諸夏。百姓流離，死亡涂地；主上幽執(zhí)，沉溺丑虜。唯此一州，介在群胡之間，以吾薄德，能自存立者，賴代王之力。是以傾身竭寶，長子遠質，覬滅殘賊，報雪大恥。卿為忠節(jié)，亦是奮義之時，何得茍惜共事之小誠，以忘出身之大益。入為代王腹心，非但吾愿，亦一州所賴�！焙巳氪�，參國官。后琨徙五縣之民于陘南，含家獨留。含甚為穆帝所重，常參軍國大謀。卒于左將軍、關中侯。其故宅在桑乾川南，世稱莫含壁，或音訛，謂之莫回城云。
子顯，知名于時。昭成世，為左常侍。
顯子題，亦有策謀。太祖使題與將軍王建等三軍，討慕容寶廣寧太守劉亢泥，斬之。徙亢泥部落于平城。寶上谷太守驎，捐郡逃走，太祖追討。題為大將，別出東道。以功賜爵東宛侯。及還京師，常與李栗侍宴。栗坐不敬獲罪，題亦被黜為濟陽太守。后太祖欲廣宮室，規(guī)度平城四方數(shù)十里，將模鄴、洛、長安之制，運材數(shù)百萬根。以題機巧，徵令監(jiān)之。召入，與論興造之宜。題久侍頗怠，賜死。
題弟云，好學善射。太祖時，常典選曹，轉給事中。以功賜爵安德侯。遷執(zhí)金吾，常參軍國謀議。世祖之克赫連昌，詔云與常山王素留鎮(zhèn)統(tǒng)萬。進爵安定公，加平西將軍，后遷鎮(zhèn)西大將軍。時初并河西，人心未一，云撫慰新舊，皆得其所。神中卒，謚曰敬公。
劉庫仁，本字沒根，劉虎之宗也，一名洛垂。少豪爽，有智略。母平文皇帝之女。昭成皇帝復以宗女妻之，為南部大人。
建國三十九年，昭成暴崩，太祖未立，苻堅以庫仁為陵江將軍、關內侯，令與衛(wèi)辰分國部眾而統(tǒng)之。自河以西屬衛(wèi)辰，自河以東屬庫仁。于是獻明皇后攜太祖及衛(wèi)秦二王自賀蘭部來居焉。庫仁盡忠奉事，不以興廢易節(jié)，撫納離散，恩信甚彰。
苻堅進庫仁廣武將軍，給幢麾鼓蓋，儀比諸侯。處衛(wèi)辰在庫仁之下。衛(wèi)辰怒，殺堅五原太守而叛，攻庫仁西部。庫仁又伐衛(wèi)辰破之，追至陰山西北千余里，獲其妻子，盡收其眾。庫仁西征庫狄部，大獲畜產(chǎn)，徙其部落，置之桑乾川。苻堅賜庫仁妻公孫氏，厚其資送。庫仁又詣堅，加庫仁振威將軍。
后慕容垂圍苻丕于鄴，又遣將平規(guī)攻幽州刺史王永于薊，庫仁自以受堅爵命，遣妻兄公孫希率騎三千，助永擊規(guī)，大破之，阬規(guī)降卒五千余人。乘勝長驅，進據(jù)唐城，與垂子麟相持。庫仁聞希破規(guī)，復將大舉以救丕。發(fā)雁門、上谷、代郡兵，次于繁畤。先是，慕容文等當徙長安，遁依庫仁部，常思東歸，其計無由。至是役也，知人不樂，文等乃夜率三郡人，攻庫仁。庫仁匿于馬廄，文執(zhí)殺之。乘其駿馬，奔慕容垂。公孫希聞亂，自唐城走于丁零。
庫仁弟眷，繼攝國事。白部大人系佛叛，眷力不能討。乃引苻堅并州刺史張蠔擊佛，破之。眷又破賀蘭部于善無，又擊蠕蠕別帥胏渥于意親山，破之，獲牛羊數(shù)十萬頭。眷第二子羅辰，性機警，有智謀，謂眷曰：“比來行兵，所向無敵，心腹之疾，愿早圖之�！本煸唬骸罢l也？”曰：“從兄顯，忍人也，為亂非旦則夕耳�！本觳灰詾橐�。其后，徙牧于牛川，庫仁子顯，果殺眷而代立。羅辰奔太祖，事在《外戚傳》。
顯，本名丑伐，既殺眷代立，又欲謀逆，語在《太祖紀》。太祖即位，顯自善無南走馬邑。
族人奴真領部來附。奴真兄犍，先居賀蘭部。至是，奴真請召犍而讓部焉。太祖義而許之。犍既領部，自以久托賀訥，德之，乃使弟去斤遺之金馬。訥弟染干因謂之曰：“我待汝兄弟厚，汝今領部，宜來從我�！比ソ镎堉妗Ｅ嬖唬骸案笧閲腋匠�，世效忠貞。我志全名節(jié)，是故推讓。今汝等無狀，乃欲叛主懷貳�！庇谑菤㈥叭ソ铩Ｈ靖陕勂錃⑿�，率騎討之，奴真懼，徙部來奔太祖。太祖自迎之，遣使責止染干。奴真感恩，請奉妹充后宮，太祖納之。
后太祖討顯于馬邑，追至彌澤，大破之。衛(wèi)辰與慕容垂通好，送馬三千匹于垂。垂遣慕容良迎之。顯擊敗良軍，掠馬而去。垂怒，遣子麟、兄子楷討之，顯奔馬邑西山。麟輕騎追之，遂奔慕容永于長子。部眾悉降于麟，麟徙之中山。顯弟亢泥，事在《皇后傳》。
史臣曰：始祖及桓、穆之世也，王跡初基，風德未展。操、含托身馳驟之秋，自立功名之地，可謂志識之士矣。劉庫仁兄弟，忠以為心，盛衰不二，純節(jié)所存，其意蓋遠，而并貽非命，惜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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