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我去打聽的時候,有我一封信。我只把信的末尾抄在這里:
“你來的時候,麻煩你把信封給我的男仆人奧斯汀看看,因為他必須采取每項預(yù)防措施保護我,以防那些自稱為‘新聞記者’的流氓闖入。你忠實的喬治·愛德華·查倫杰”
我給塔爾甫·亨利念了這封信。他早早地來了,要聽聽我冒險的結(jié)果。
我收到信的時候差不多是十點半,但是拉我去赴約會的出租汽車繞來繞去花了好長時間,一個說不上多大年齡的怪人開了門,后來我發(fā)現(xiàn)他是司機,他用藍眼睛上下打量著我。
“說好了見你嗎?”他問。
“約好的!
“有信嗎?”
我拿出了信封。
“好!”他象是個話不多的人。跟著他走過過道,我突然被從飯廳門里走出來的一個小個子婦女攔住了。她是位活潑的黑眼睛的太太,類型上如果說是英國人還不如說更象法國人。
“等一下,”她說,“你可以等一下,奧斯汀。請到這里來,先生?刹豢梢詥枂,你以前見過我的丈夫嗎?”
“沒有,夫人。我沒有過這種榮幸!
“那么我預(yù)先向你道歉。我必須告訴你,他是一個完全令人不能忍受的人——絕對地令人不能忍受。要是他象要動手了,趕快離開那屋子。不要等著和他辯論,好多人就因為這個緣故受傷了。而后丑事弄得盡人皆知,影響到我,也影響我們大家。我想你不是為了南美的事要見他吧?”
我不能跟一位太太撒謊。
“天哪!那是最惹亂子的題目。他說的你不會相信一個字——我是這么確信的。不過別跟他這么講,因為這會使他暴跳如雷。假裝著相信他,什么事也就不會發(fā)生了。記住,他自己是相信那些的。有一點你可以相信,從來沒有過比他更誠實的人了。不要再呆了,要不他會疑心的。假如你看出有危險——真正的危險——請打鈴,我會來的!
一邊說著這些鼓舞人勇氣的話,這位太太把門打開了。在我們簡短交談的時候,象銅像那樣站立等著的奧斯汀,帶我到了過道的盡頭。在門上輕拍了一下,從里面?zhèn)鞒隽艘宦暪K频暮鸾,我和教授面對面了?
他坐在寬桌子后面的轉(zhuǎn)椅上,桌子上被書、地圖和圖表蓋滿了。我進去的時候,他的椅子轉(zhuǎn)過來沖著我,他的相貌使我止步了。我原準備會遇到一些意想不到的事,但沒想到看見的是這樣一個令人感覺壓抑的人物。他的腦袋大極了,我從來沒有看見一個人腦袋有那么大。我相信他的帽子,如果我冒冒失失地戴上,會從我的頭一直扣到我的肩上。他長著黑黑的大胡子,前庭巨大。一簇簇密密的黑頭發(fā)下的眼睛是藍灰色的,非常明亮,非常銳利,非常咄咄逼人。高出桌面的身體的其他部分是寬大的肩膀和桶似的胸膛,另外是兩只長滿長長黑毛的大手。這些和牛吼似的聲音,是我對查倫杰教授的最初印象。
“嗯?”他說,傲慢地盯著我!笆裁词?“
“你太好了,先生,允許約見我!蔽艺f,拿出了他寫的信封。
他從書桌里拿出我的信來,擺在他面前。
“噢,你就是那個連簡單東西都不懂的年輕人,是你吧?照我理解你對我的總結(jié)論極為善意地表示贊同?”
“完全是,先生。完全是。”
“天哪!這就使我的見解極為鞏固了,不是嗎?你的年齡和相貌使你的支持很有價值。嗯,至少你比維也納那群蠢豬強!
他盯著我。
“他們是很不象話!
“我向你說實活,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好吧,先生,我們來做能夠縮短這次訪問的事情吧。這次訪問對你很難是愉快的,對我是很不愉快的。我想你有些什么建議要說!
他傲慢的直截了當?shù)倪@種方式使事情難辦了。而事情在到來以前卻象是簡單極了。哦,我那愛爾蘭人的才智,當我極其需要你幫助的時候,現(xiàn)在就不能幫助我了嗎?他的兩只尖銳的眼睛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我!爸v吧,講吧!”他說。
“我當然只能算一個學生,”我?guī)е鞓返奈⑿φf!熬驮谖彝饽愕耐瑫r,我看你象是在這件事上對魏司曼太嚴厲點了。從打那日子以來,不是有普遍的證據(jù),嗯!鞏固了他的見解了嗎?”
“什么證據(jù)?”他帶著威脅人的鎮(zhèn)靜說。
“嗯,當然,我覺得沒有什么你可以稱做明確的證據(jù)。我的意思是指一般的科學觀點,如果我可以這樣表達的話。”
他極其認真地向前探了探身子。
“我想你是覺得——”他說了點什么關(guān)于恒定因子的事。恒定因子我根本不懂,但勇敢地回答道:
“自然是了!
他跟著又說了的幾句話我也不懂,可是每句話說過我都故意驚嘆地叫道“毫無疑問”或者“哎呀,肯定是!”我對自己的表演非常得意。
“但是那證明什么呢?”他用溫和的聲音問道。
“哎,到底是什么呢?”我嘟嚷著。“它證明什么呢,”
“要我告訴你嗎?”他問。
“請吧!”
“它證明,”他突然咆哮起來,“你是個下賤的、四條腿走路的新聞記者,對科學根本不懂!”
他跳將起來,眼睛里燃著怒火。盡管到了這樣一個時刻,我還是在一瞬間驚奇地發(fā)現(xiàn),他個子很小很小,腦袋不過頂我的肩膀頭。
“莫名其妙!”他喊著,手指頭支撐在桌子上,身體向前探著!跋壬,我一直跟你談的是科學上毫無意義的話。你以為你能騙我嗎?你認為你們的稱贊可以造就一個人,而你們的責難可以毀掉一個人嗎?爬蟲,我知道你們。你玩了一場有點危險的游戲,我想你輸了。”
“注意,先生,”我說,倒退到門邊把它打開了。“你可以愿意說什么就說什么,但是不準你碰我!
“不準我?”他以一種威脅的樣兒慢慢地向前走來,但是走了幾步他又停下來了,兩只大手插在他那件象男孩穿的短夾克的口袋里!澳銈冎幸延袔讉被我從這屋子里扔出去過。你將是第四個或第五個。每個破費三鎊十五先令。貴,但是很必要,F(xiàn)在,先生,為什么你不應(yīng)該跟他們一樣呢?我倒認為肯定應(yīng)該一樣,”他恢復(fù)了他那令人不快的前進。
我逐漸來火了。原先我是不對的,但這個人的威脅使我處于有理的地位。
“放下你的手,先生,我不允許這樣!
“你不允許這樣,。俊
“不要做這樣的傻瓜,教授!”我叫道!澳隳艿玫绞裁。我體重二百二十四磅,身體結(jié)實,每星期六我代表倫敦的愛爾蘭人賽橄欖球。我不是那種人——”
就在這時候,他沖向我。幸好我已經(jīng)把門打開了。我們滾打在一起,一起滾過了過道。我的嘴里滿是他的胡子。
奧斯汀已經(jīng)把前廳的門打開了,我們倆滾下了臺階。
查倫杰首先站了起來。
“領(lǐng)教夠了嗎?”他氣喘吁吁地說。
“你這個壞透了的蠢牛!”我站了起來,叫道。
他正要再向我沖來,但就在這時,一個警察來了,手里拿著記事本。
“這都是怎么了?你應(yīng)該感到羞恥,”警察說。“嗯,那么。是怎么了?”他說著,轉(zhuǎn)過身來。
“這個人先打了我,”我說。
“你先打他了嗎?”警察問。
教授費勁地喘著氣,沒說什么。
“也不是第一次,”警察說,很嚴肅地搖著他的頭!吧蟼月你也惹了這樣的亂子。你把這個年輕人的眼睛打青了!
“怪我自己不好,”我急忙地說。
警察闔上了他的記事本。
“不要再讓我們遇到這樣的事了,”他說。“喂,走開,好啦,走開!”他對著幾個圍找過來的女人說。教授望著我,他的眼光里藏著點什么幽默意味的東西。
“進來!”他說!拔腋愕氖逻沒結(jié)束哪!”
我跟他進了屋子,那銅像般的奧斯汀,在我們身后關(guān)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