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雖然漫長,可還得一點一點地過。第二天、第三天他仍舊在家里算著不會有很大變化的成績,不是樂此不疲,而是苦此不疲。
三天熬過了,董林回到學校。他到學校時,時間尚早,整個校園里空蕩蕩的,遠遠看去,教室的窗子開著,門好象還鎖著。他以為有人進教室偷東西,三步并作兩步,趕了過去。這時,有人從教室內(nèi)爬上窗子,想往下跳。(這里需要交代一下。這所學校的教室都是平房,窗子離地也就一米五左右的高度。如果是樓房,還是在三四樓上,人跳下來,還不得摔死?)當那人迎面看到董林,遲疑一下,既而沖董林討好地笑。那人是誰?是盧海濤。要在平時,董林早就把他揪下來問個究竟了;可現(xiàn)在不同,在家呆了三天,除了算成績就是算成績,悶得要命,這時看到盧海濤倒有了幾分親切之感。盧海濤暗暗緊張:“遇上誰不好,單單遇上他?這家伙就喜歡管閑事。要是因為我爬窗子的事說我一頓,我可就慘了。還有,昨天就聽牟老師說,董林這次考得特別好。我還在開運動會前跟他急過,他會不會借機會奚落我呢?”其實,這就是盧海濤“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關(guān)于運動會的事,董林早就忘得一干二凈,向他笑了一下。盧海濤見董林笑,估計沒什么大問題,急忙大獻殷勤:“怎么來的這么早啊?”董林一邊打手勢示意他下來,一邊說:“我還想問你呢?”盧海濤從窗子上跳下來,有些語無倫次地解釋:“我?我是昨天來的。又沒有鑰匙,只能爬窗子了。在家里呆著實在無聊,所以就早來了!倍稚钣型校н^他坐在了教室前面的花墻上,開門見山地問:“知道成績了嗎?”盧海濤:“試卷昨天上午就批完了,下午老師們就出去喝酒。我碰上牟老師……”董林不耐煩地打斷他:“你怎么這么羅嗦?說考試的事!北R海濤:“咱們班考得很好。你考得也很好,應(yīng)該還是全校第一! 聽了這話,董林好像三伏天喝了雪水一樣,通體舒泰。董林知道,盧海濤最喜歡打聽成績了,這消息應(yīng)該是準確的。但他還是又問了一遍:“真的還是假的?”盧海濤一臉正經(jīng)地說:“當然是真的了,昨天我去問牟老師,這是他告訴我的。除了英語不知道之外,六門功課之中,你有五門是全校第一,好像政治差一點! 董林放心了,激動地心有些發(fā)抖。他一下又想到了孟子,問:“化學——我也考了第一?”盧海濤沒有了剛才的緊張,笑著說:“別提了,一說化學,你肯定能把孟子氣死;瘜W你考了滿分,全校就你一人是滿分。對了,你還記得最后一道題嗎?孟子還說不用考慮過量和不足?我呀,多虧沒聽他的。否則,嘿嘿!……”董林沒有聽進他后面的話,激動的同時想到了辛苦學習的日日夜夜。
又來了幾個學生。董林打開教室的門。一個個談?wù)撝荚嚨氖虑,跟著進了教室。他們的臉上既有幾分期盼又有幾分擔心。過了大約一個小時,大多數(shù)學生都來了?墒,現(xiàn)在的空氣里分明充滿著與平時大不一樣的味道:有的高談闊論,不知是對考試毫不在乎,還是借此掩蓋他們空洞的內(nèi)心?有的趴在桌子上,一言不發(fā),眼睛盯著一件東西,一轉(zhuǎn)也不轉(zhuǎn):在那風平浪靜的面孔下,內(nèi)心卻是波濤洶涌。平時不愛學習的學生這時是不會出現(xiàn)的。只有當老師快要來了,不得不進來教室了,他們才大大咧咧地走進來。不過,那大大咧咧的走路姿勢再也沒有了以往的自在瀟灑了。有的學生知道自己考得不好,肯定畢不了業(yè),干脆也就沒來。所以,現(xiàn)在的教室里,有幾張桌子是空著的。董林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看著眼前的一切,突然之間,心中生出無限感慨:“回首三年之前,我們剛來的時候,又有誰能想到今天的場景?……那些沒來的學生,他們現(xiàn)在在干著什么?是不是也想著學校里發(fā)生的事情?應(yīng)該是這樣的!畢業(yè)考試剛過,居然就是現(xiàn)在這個樣子!绻麜r間可以倒流,如果現(xiàn)在只是初中的開始,是不是會有很多學生不會像以前那樣度過三年?說不定,他們比我要優(yōu)秀得多。只可惜沒有如果,只可惜時間不會倒流……我們能夠做的,只是當我們擁有機會的時候,一定不要讓它溜走……”董林想著,一下驚醒:“這是怎么了?難道區(qū)區(qū)一個畢業(yè)考試就讓我充昏了頭?很多人是被失敗打垮的,然而,更多的人卻是被成功擊敗的。千萬要小心!這次考試已成歷史,縣級預(yù)選才是決戰(zhàn)!彼贸龌瘜W課本,看著上面的一行字:我輸,因為我贏過。過了許久,他逆向思維,又在下面寫上了另一行文字來告戒自己:成功乃失敗之母!
成功有時還真是失敗的娘,呵呵!
上午第二節(jié)課的時候,牟老師來了。他先是宣讀考試成績:董林考了七百二十九分,比在家里預(yù)計的要高出二十多分,是本班第一名,也是全校第一名;秦勇考了六百八十五分,是本班第三名,全校第十五名;盧海濤則考了六百二十分,本班第十,全校第四十名。
后來,牟老師頒發(fā)畢業(yè)證書,并說了一些勉勵的話。大家靜靜地聽著,心里異常沉重。有幾個女生情不自禁的哭出聲來,嗡嗡嚶嚶的抽泣。場面很傷感。
牟老師走后,董林叫上秦勇一起去找劉琦,去問一下劉琦和李劍鋒考得怎么樣。剛到門口,劉琦已站在那里等著他們了,可李劍鋒不在教室。劉琦告訴他們,說,自己各科都及格了,成功畢業(yè),而李劍鋒也是,成績比想像中好很多。他們非常高興,趁著今天有空,又一次去了那個酒館,喝酒慶祝。
過了一天,正式開課。各任課老師開始講評畢業(yè)考試的試卷。董林只對化學的最后一題感興趣,于是盼望著上化學課。終于到了化學課,孟子卻有事外出,五班的班主任楊老師代替孟子講評試卷。董林深為看不到孟子的尷尬而無比遺憾。
八
春節(jié)過后,大家提得最多的就是畢業(yè)考試了,本以為畢業(yè)考試的結(jié)束也就是枯燥乏味的學習生活的終結(jié);可當考完后才知道,畢業(yè)考試的結(jié)束其實是更為緊張學習的開始。
隨著學習的進行,時間一天天過去。
有資格參加縣級預(yù)選的學生需要考慮報考的學校了。按往年的經(jīng)驗,縣城三所高中不在一個檔次上:一中遙遙領(lǐng)先于二中和三中,而二中又略好于三中。除了教學質(zhì)量好之外,還有一個讓董林想報一中的重要原因——許謹就是從一中考進北大的。可是,由于牟老師和董林父親的那個約定,董林為了上高中,決定忍痛割愛,報考比較穩(wěn)妥的二中。
語文課上,牟老師講課的間隙,走下來溜達,到董林這里,小聲問:“考慮好了嗎?報哪所學校。俊倍郑骸岸!”牟老師皺了皺眉頭:“為什么不報一中?”董林:“好不容易爭取來的機會,我想報穩(wěn)的。”牟老師當然明白董林的意思,但還是堅定地說:“報一中就行,聽我的!”
課間,秦勇也過來問董林的意見,知道他要報二中后,大為不解:“你那成績,為什么不報一中?”董林避重就輕,說:“我爸非讓我考中專不可,是牟老師幫我做工作,我爸才答應(yīng)了一半,說,如果第一批能被高中錄取,就讓我上高中,而如果不能,就只能乖乖地考中專了。所以,我必須報穩(wěn)的。”秦勇大笑:“你爸怎么這樣。坎贿^,你可以不聽他的呀!倍譄o奈:“我哪敢?我爸自認為高瞻遠矚,說話很有威嚴的!鼻赜掠中Γ骸鞍パ,沒想到你還有這么怕的人!這么說,我比你幸福多了。我爸呀,農(nóng)民一個,給他講講道理,他什么都聽我的。不過,憑你的成績,報考一中應(yīng)該沒問題呀。我勸你,報一中,一定行!”正說著,上課老師進來了。秦勇只能回到自己的坐位。
這之后,秦勇多次從各個角度分析,說董林考一中十拿九穩(wěn)?啥謭猿终f,為了穩(wěn)妥,一定要報考二中。
正式報名的時候,牟老師讓參加縣級預(yù)選的學生把履歷、所報考的學校等填在一張報名表上。董林早已考慮過多遍,和秦勇、盧海濤一樣,報考二中,填好表格,交給了牟老師。
一節(jié)數(shù)學課上,牟老師讓正在講課的數(shù)學老師叫出了董林。牟老師看見董林就問:“不是讓你報一中嗎?你怎么不聽我的?”董林有點不好意思地說:“你也知道的,這次如果不能被高中錄取,我就只能考中專了……”牟老師:“你的學習情況我還不知道嗎?如果咱們學校的第一名都考不上一中,誰能考上?”董林認為,有些小事情,可以為了某個人而妥協(xié),但這種大事情無論如何也要堅持原則,所以倔強地說:“老師,我還是認為報二中好些,我——我就報二中!”牟老師把董林叫到較遠處,小聲說:“你這孩子怎么這么不聽話?上不了一中,我負責!”說著,他又遞給董林一張報名表:“重新填一下,報一中!填好后直接交給教導處的王主任就行。”牟老師下完命令,走了。
董林回到教室,為難了起來,想了大半節(jié)課,終于有了注意:“牟老師啊牟老師,你以為我不想上一中?我不是沒有辦法嘛!這種大是大非面前我是絕對不會因為面子而改變注意的!野匆郧暗脑賹懸环,反正是交給教導主任,你牟老師又看不見了。到時結(jié)果下來,木已成舟,米已成飯。呵呵!彼胪辏职丛瓉淼膶懥艘环,下課后,交給了教導處的王主任。
一轉(zhuǎn)眼,縣級預(yù)選考試又要開始了。
考試前的兩天,牟老師把準考證發(fā)了下來,并讓大家仔細保管,說千萬不要弄丟了。董林見一個個都拿到了準考證,惟獨自己沒有,有點納悶,再看牟老師,已經(jīng)轉(zhuǎn)身走出了教室,急忙追出去,問:“老師,我的準考證呢?”牟老師笑笑:“你的報名表啊,我給你改了。所以,你要去一中考試。”董林一聽,腦子里轟的一聲,問:“什么?你給我改了?要是一批錄取不了,我可該怎么辦。俊蹦怖蠋熇^續(xù)笑著:“你是優(yōu)秀班干部,還是學生會主席,這些都是優(yōu)勢。再者說,我認識一中老師,即使你考不好,我也能把你送進去的。記住了,放心考就是了!”說著,他把董林的準考證遞給董林。董林仔細看了看那張準考證,是去一中考。他又抬頭看著慢慢走遠的牟老師的背影,想:“在大家面前表現(xiàn)得那么清高,原來都是假的?難道社會上的人都這樣嗎?哎……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他也是對我好,如果真能百分百的上一中,也不錯!……不對,我怎么變成這樣了?……”
董林見木已成舟、米已成飯,只能接受了這個結(jié)果。
考生們要提前一天趕到報考的學校,利用這天的時間熟悉考場。
去一中的學生由牟老師和五班班主任楊老師帶隊。車來了,一個個考生收起平時的頑皮,在沉默中上了車。董林沒去過一中,可從許多老師和復(fù)讀生的說話口氣里足以聽出一中的偉大。他想著一中那需要仰視才見的形象,隨著車子的左搖右晃,居然靠在椅背上睡著了。當他醒來,車子已進了縣城。董林以為一中將至,心里的激動一時間迅速膨脹。是呀,就要親眼目睹他魂牽夢縈的一中了,如何能不激動呢?可是,車在縣城里拐來拐去,仿佛又向外駛?cè)。董林納悶:“難道剛才所到之處并非縣城?不可能呀,縣城我來過多次了,怎么會看錯呢?”正在這時,有位不知一中所在的學生打聽牟老師。董林在他們的一問一答中也終于知道:原來一中不在市中心,而是在郊區(qū),需要穿過縣城才能到達。汽車駛在了一座寬寬的橋上。董林向兩邊一看,頓感驚奇:河面廣闊,水波粼粼,煞是壯觀。沒過多久,車子又上了馬路,拐了幾拐,到了一中的門前。這一中果然是非同一般,校門就建得氣勢非凡:四根大理石柱子粗得連兩三個人都合抱不過來;兩邊小門,中間大門,都是電動的,門上銀光閃閃。汽車進了大門,走上一條異常寬闊平整的南北大道。路兩邊高入云天的松樹,顯示著這所學校的悠久歷史。路西是一個花園,入口處寫著“勵志園”,東面是籃球場。董林一下被這優(yōu)美的環(huán)境所吸引,想:“一中就是一中,了不起。許謹就是從這里考進北京大學的。……我一定要好好考,爭取在這里度過三年。牟老師說,即使考不上也能讓我上一中,我才不要那么丟臉呢?我要靠自己的實力!”剛到一中,董林不熟悉地形,只感覺井然有序的花草樹木,高大的樓宇,操場等景物一一在眼前亂晃,晃了一會,就被拐來拐去的汽車拉到了宿舍樓前。汽車放下他們,掉頭走了。
牟老師和楊老師帶他們安排好住宿,又看了考場,交代了注意事項后,也走了。
初到一個陌生的地方,董林有些不習慣,多虧認識五班的張海,又跟他分在了一個宿舍,于是可以亂七八糟地聊,暫時忘記了將要考試的煩悶。這張海是復(fù)讀生,去年來一中考過,又加上有同學在一中上學,對一中頗為熟識。胡侃神聊了一個多小時,話題少了,嗓子累了,兩人躺到床上,各自想著自己的事情。一靜下來,董林產(chǎn)生了疑問:“按規(guī)定復(fù)讀生是不可以參加縣級預(yù)選的,張海是復(fù)讀生,怎么也來考試呢?如果他這種考生多了,應(yīng)屆生肯定吃虧!倍直鞠雴杺究竟,但話到嘴邊,一下遲疑了。他知道,復(fù)讀生是忌諱別人說復(fù)讀的,就像胖子不愿別人說到胖瘦的問題一樣。其實,這就怪董林不諳世故了:現(xiàn)在都什么年頭了,只要有點小關(guān)系、花點小錢,區(qū)區(qū)一個復(fù)讀生的檔案改一下,能算得了什么呢?
到了下午,董林有點餓,決定去一中的餐廳吃飯。至于餐廳在什么地方,如何買飯等,董林都不知道。但他知道,在張海的帶領(lǐng)下,這些問題應(yīng)該都會迎刃而解。他叫了上張海,邊走邊聊。當來到宿舍樓下,董林見楊老師騎著自行車向這邊疾馳而來;所走的路線是美女身材的形狀——S形;嘴里還哼著聽不分明的小曲。正在董林詫異之時,楊老師已急速走了幾個“S”,并于一瞬間將自行車停在了宿舍樓前。張?戳丝炊,把嘴靠到董林的耳朵上,笑著小聲說:“白勞喝醉了。”這“白勞”是學生給楊老師取的綽號:一則他姓楊,與楊白勞是本家;二則他年年對學校領(lǐng)導鞍前馬后、曲意逢迎卻屢屢不能升職,取“白勞”之意而用之。在董林的心里,是很不以為然的:你看看人家白勞,在人流穿梭的小道上騎自行車都可以左右逢源,如入無人之鏡,哪有什么喝醉的征兆?這次董林錯了。張海是五班的,是白勞的弟子,怎能不了解白勞的“生活習性”呢?黃飛鴻打醉拳是形醉意不醉,頗具欺騙性;而白勞練車技呢,恰恰相反,是意醉形不醉。所以,其欺騙性更甚。這時,他們已走到白老的身邊。董林抓住機會,仔細觀察,并且問:“楊老師,牟老師呢?”白勞晃了晃發(fā)沉的腦袋,眼睛直直地看著董林:“牟老師?牟老師——”第一個“牟老師”,白勞說的是升調(diào),顯然他是有疑問,至于問誰,我們也不得而知;第二個“牟老師”,白勞拖著長音,而且是非同一般的長,仿佛是在給他自己思考的時間。董林看著那眼神,聽完那回答,對張海的觀察力佩服得五體投地——白勞不僅是喝醉了,而且是醉大了。白勞的大腦像糨糊一樣轉(zhuǎn)了轉(zhuǎn),仿佛有了答案,說:“牟老師不是在自行車的后座上坐著嗎?”董林看了看空著的自行車后座,看了看張海,差點笑出聲來。白勞說完,也發(fā)現(xiàn)牟老師并沒在后面?伤雭硐肴,只記得他們是一起出去喝酒的,至于別的,什么也記不起來。他又晃了晃沉沉的腦袋,對董林和張海說:“牟老師?要不,你們到處去找找?”董林和張海聽了這話,哈哈笑著向?qū)W校門口跑去。
一中門外橫著一條東西走向的馬路。往西不到五十米就是莊稼地,往東便是通往城里的路,路兩側(cè)有飯店、小賣部,理發(fā)店等等。董林和張海順著路往東走。路上人來人往,多是一群群來考試的學生。董林和張海走了一段距離,見前面有些人在圍觀著什么,走遠的還不時回過頭來,笑著看上幾眼,似乎十分有趣。董林和張海很好奇,小跑著趕了過去。里面有什么?是一個人,一個董林和張海要找的人——牟老師。只見他倒在地上,渾身是土;雙眼很紅,目光呆滯地打量著圍觀的人們。董林和張海暗笑著分開人群,扶起牟老師?赡怖蠋煵⒉活I(lǐng)情,嘴里還振振有詞:“我——沒喝醉,你別走,我們再——喝!”董林和張海一人架著牟老師一條胳膊,拖拖拉拉地往回走。董林繼續(xù)想:“從現(xiàn)在的情形看,應(yīng)該是喝酒后,白勞用自行車帶著牟老師往回走。半路上,牟老師掉了下來,可任憑他怎么掙扎,都站不起來。而白勞呢,酒興大發(fā),就連牟老師摔到地上,也渾然不覺,騎著自行車揚長而去。怪不得他說牟老師在后坐上呢?哈哈!……”董林想著,忍不住笑出聲來。牟老師來一中時,就打算跟學生住在一起,所以在學生宿舍收拾好了住的地方。白勞怕有失老師的身份,不屑與學生同住,在外面定了家旅館。當董林、張海抬牟老師回到宿舍時,白勞還躺在牟老師的床位上鼾聲震天。所以,他們只能把牟老師放到了另一張床上。
等董林和張海收拾好了,已經(jīng)餓得不行,向餐廳走去,而到了那里,發(fā)現(xiàn)餐廳早就關(guān)門了,于是,只能到校外的店里吃了一頓。
當他們回到宿舍,牟老師已經(jīng)醒了。牟老師怕影響學生們休息,讓董林他們把白勞送回住處。董林他們送白勞回來,已是晚上九點多鐘。牟老師催促他們早點收拾睡覺。
半夜里,董林被聲音吵醒,抬頭看時,只見牟老師正扶著墻打開門,躡手躡腳的出去了。夜深人靜,聲音能傳得很遠。董林能聽到牟老師走路的沉重腳步聲,一會兒,又隱約聽到他在洗手間吐酒的聲音。董林又想起自己吐酒的情形,仿佛體會到了牟老師的痛苦,也感覺牟老師有些可憐。沒過多久,董林又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緊張的考試進行了三天。
董林考得非常順利。回到學校,他也免不了估算成績,感覺很好,應(yīng)該能被錄取,暗自高興:“多虧報了一中啊,要不是牟老師極力主張,我也只能上二中了!說如果我考不上也能把我送進去!撸屚瑢W們知道了,我堂堂董林,怎么出去見人?這下好了!
秦勇在二中的考試,與以往大不相同。 “天時,地利,人和”三項,他不占一項。首先,考試時他壓力過大,整夜失眠,此之謂 “天不時”;其次,他的位置在考場的第一排,處在老師的眼皮底下,小抄沒有用武之地,此之謂“地不利”;最后,考場里后、左、右三面他沒熟悉之人,而前面就是教桌,特意為考試準備的眼鏡也沒有了用武之地,此之謂“人不和”。秦勇回來后,忐忑不安,算起分數(shù)來精打細算。越是擔心,他越是想與董林對一下記住的考試題目。對過之后,十有八九又是他錯了。秦勇沮喪著回到自己座上,更加仔細地算他那不知算了多少遍的分數(shù)。董林看著秦勇這個樣子,心里也不太有底了,走過來安慰秦勇的同時也安慰自己:“說不定還是我錯了呢?只要結(jié)果沒出來,什么可能都有。你想,那批卷老師是人,是人就會出錯。就算你考得好,加分時少加一二十分,這也有可能吧?而如果你考不好,老師多加一遍大題,這樣也有可能啊。等著吧,還說不定怎么樣呢!”秦勇寬慰不已,抬頭對董林說:“你說的對,只要結(jié)果沒出來,什么可能都有。而且,我秦勇的運氣從來就沒有差過,這次,應(yīng)該也不例外!倍直鞠氚涯怖蠋熌芩退M一中的事告訴秦勇,但轉(zhuǎn)念又想,這是秘密,還是放在心里,算了吧。又胡亂聊了一些別的,董林回到自己的座位,想:“感覺好,誰知道呢?萬一再像前一陣子的測試那樣,那可就完了。如果真是那樣,如果牟老師真要送我進一中,我是去,還是不去呢?如果不去,難道只能考中專?那理想呢,理想怎么辦?而如果去了,又怎么面對大家?……哎吆,煩死了!”
回到學校的第二天,老師就帶著學生開始了新一輪的復(fù)習,準備接下來的高中二批和小中?荚,每門課都從初一的內(nèi)容開始。 到這時,董林終于明白了縣級預(yù)選范圍小的概念:就從數(shù)理化來說,各知識點相互聯(lián)系、融會貫通起來,這兩個范圍的差距倒是無所謂的;可是,史、地、生、政治主要靠背的科目差得可就大了,初一初二背的東西早就忘得一干二凈,現(xiàn)在再從頭拾起來,學習量要增加一倍還多。雖然老師帶著大家開始了新的復(fù)習,可由于縣級預(yù)選的成績遲遲沒有下來,學生們,尤其是那些參加了縣級預(yù)選的學生們,哪里能靜得下心來?
天氣漸漸熱了。幾個蟬也出來湊熱鬧,趴在樹上“吱吱”地叫著。學生們也更加焦躁。時間就這么無聊的過著。
五班的學生全是復(fù)讀生,中考的事情都經(jīng)歷了一遍,所以各種信息自然是靈通的很。
這天中午,秦勇從五班處獲得信息:縣教委已經(jīng)張榜公布了縣級預(yù)選考試的成績,并且張海已經(jīng)去看成績了。秦勇立即將這消息告訴了董林。在得知張海下午才能回來后,除了縣級預(yù)選的成績,董林的心里再也容不下別的了。下午第一節(jié)課過后,董林和秦勇又去五班探聽情況,得到的消息是:張海還沒回來。董林和秦勇的心里都很不安,決定不去上后面的課了。他們來到操場上,無聊地在沙坑處跳遠。人是在這里,可心早就不知到了什么地方,F(xiàn)在的天氣已經(jīng)很熱了,沒活動幾下,他們的身上就開始出汗了。他們不想出太多汗,于是,沿著跑道一圈一圈地走。操場的最南端,是一公共廁所,散發(fā)著難聞的氣味。所以,每到這里,他們都會不自覺地加快腳步。又一次轉(zhuǎn)過廁所,秦勇回過頭,用手指著那廁所欲將其痛罵一頓。沒曾想就在這時,他見張海騎著自行車一直沖進了廁所里。秦勇暗笑,想:“張?隙ㄊ球T自行車去縣城的。路途遙遠,途中沒方便的地方,故而他見了那臭氣醺天的廁所比剛斷奶的孩子兩天之后與親娘重逢還親!鼻赜孪胫,趕緊把這一重要軍情告訴董林。頃刻間,董林和秦勇也變成了剛斷奶的孩子,廁所又一次變成親娘。他們沖進廁所,見張海站在便池前小便正酣,尿流如注,場面十分壯觀?茨羌ち页潭龋赜伦C實了他的想法。張;仡^,不好意思地擺了一下手,示意他們等一會再說話。董林和秦勇這一會兒等得好不辛苦,足足有四十多秒。這40秒可非比平時的40秒。據(jù)說,愛因斯坦的相對論曾這樣證實過。兩個健康男人,一個坐在火爐上,另一個與美女聊天。他們同樣經(jīng)歷十分鐘,可他們感覺到的時間卻是大不相同的。前者仿佛過了10個鐘頭;而后者如果讓其離開,他會感覺過了不足一分鐘。按這個比例轉(zhuǎn)換過去,董林和秦勇似乎等了40個鐘頭,約等于1.67天。等了這1.67天后,秦勇更加佩服自己的推斷能力,可是再佩服也不能澆滅他想知道成績的熊熊欲火。他沒有料到董林的欲望更甚。董林搶先問道:“我,——我考了多少分?”董林因等了1.67天而急不可待,說話的聲音有些顫抖且底氣不足。不知是沒聽出董林那聲音的異樣,還是同病相憐,秦勇和張海對這異樣都忽略不計。張海方便結(jié)束,感覺甚爽。他第一次知道,對人來說,廁所其實比餐廳重要得多。他邊扎著腰帶邊回答董林:“746分”。聽到這成績,董林驚喜地打了一顫,想:“746分?天哪,這么高?史無前例!”這個念頭剛剛閃過,他又自我否定地想:“萬一人家也都考得很好,我還不能被錄取,還是要確定一下!”董林腦子轉(zhuǎn)得飛快,還沒等秦勇反應(yīng)過來,又一次問張海:“那,我能被錄取嗎?”董林知道,自己被一中錄取雖沒十分把握,但也有九點九分,所以,這句話說得沒有先前那樣異樣。張海笑著道:“我拷,所有報一中的學生之中你是第六,你說能錄取嗎?”董林的心怦怦直跳,快得就要不行,好象有一團莫名其妙的東西哽在他的喉頭,雖然不太舒服,可分明又十分愜意。秦勇是百米冠軍,要說爆發(fā),肯定遠遠好過董林。但這兩次問話都被董林搶先,秦勇很以為恥,發(fā)誓這第三句一定要搶在董林的前面。果然,在張海最后一字話音未落之時,秦勇的聲音已從噪子里迸發(fā)而出:“我考了多少分?”秦勇心理素質(zhì)極佳。這一點我們早在他作弊時就見識過了。所以,秦勇的聲音沒什么異樣?汕赜伦约褐,那是他付出了十二分努力的結(jié)果。董林也想知道秦勇的成績,激動地站在那里,等著張;卮稹埡R呀(jīng)扎完腰帶,道:“你是在二中考的吧,太多了,我沒來得及看!痹趩柍鰡栴}的瞬間,秦勇好像又不想聽到他的成績了。張海的這種回答,仿佛正是他想要的——成績好了自然是好,可自從考試回來,他一直感覺考得不好,既然死的可能性大一些,那自然還是晚死一些的好。董林的石頭總算落了地,激動無比,想:“太好了,不但不用考中專了,而且還上了一中,還是光明正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