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林和張海又在廁所里喝了二十多分鐘的奶,最后依依不舍地離開了那廁所娘親。
回到教室,董林見秦勇不在,不免又有些失落。因為董林認為,如果秦勇在的話,通過他們聊天的方式讓周圍的學(xué)生聽他的成績,然后那可愛的成績就像水波一樣向四周傳播開去,順其自然,那該多好;而現(xiàn)在秦勇不在,他總不能沒話找話地去告訴人家,說自己考了全校第一,已經(jīng)被一中第一批錄取了吧!既然如此,董林只好退而求其次。他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浮想聯(lián)翩,他要在意念中滿足一下自己:一會兒想到在一中上學(xué)時的情形,一會兒又想到回家見到父母時的情形。然而,這都是一些片段,因為沒有任何過渡而連接不起來。突然,他沒來由地想到晚上的第一節(jié)自習(xí)課是化學(xué),連帶著就想到了孟子。一旦想到孟子,他的思路即刻變得清晰和開闊起來。他微笑著坐在那里,傻傻地想,就像進入了夢境。在那美麗的夢里,他正導(dǎo)演著一出戲:
自習(xí)鈴聲響過約五分鐘,孟子帶著備課材料,進了教室。他發(fā)現(xiàn)門開著,進來后,小心翼翼地把門關(guān)上。——這是孟子的慣例,雖然天氣已經(jīng)很熱了。之后,他站在門口掃視一圈,見學(xué)生們?nèi)琊囁瓶实貙W(xué)習(xí),不禁微笑。
劇情到了這里,董林也笑了笑。他笑孟子笨得只能看到表面現(xiàn)象。董林笑完,在夢里讓劇情繼續(xù):
孟子走上講臺,坐下,寫寫劃劃了十分鐘左右,走下來,在走廊里踱來踱去。秦勇老是喜歡問問題,今天也是一樣。當孟子走到秦勇的面前,秦勇恭敬地站起來。孟子不耐煩地站住,不耐煩的解答。秦勇知道,孟子是比較關(guān)心且一般知道成績較早的人,所以又問了一個與化學(xué)知識無關(guān)的問題:“老師,你知道我的成績了嗎?”孟子讀過韓愈的《師說》,深明“師者,傳道授業(yè)解惑也”這一道理。對孟子來說,回答秦勇的這個問題屬于“解惑”的范疇。作為老師的他,實在是無法推脫?擅献酉耄骸叭绻腋嬖V你,你很可能附帶著問董林的,如果董林知道了他的成績,還不在我面前耀武揚威啊?……”于是,他冷冷地回答秦勇:“暫時,還不知道!闭f完這句話,孟子風也似地轉(zhuǎn)過身,想立即撤退?扇f料不到秦勇窮追猛打,加了一句:“縣教委已經(jīng)張榜公布了。”孟子心想:“這等事情,難道我會不知道?只是事出有因,不能告訴你罷了!泵献酉霘w想,但這次也只能忍氣吐聲,輕輕答了一句:“噢!
董林讓劇情發(fā)展到這里,心居然怦怦直跳,就像下午在廁所里聽張海說自己的成績時那樣。然而,他非常喜歡這夢境,讓劇情繼續(xù)發(fā)展:
秦勇聽完孟子的“噢”,不瘟不火,恰到好處地說:“五班張海去看了,董林考了746分!
劇情至此,董林的夢境達到了高潮。既然是高潮,就應(yīng)該著重渲染一番。董林讓攝影師來一個對孟子的特寫:
孟子背著手,站在秦勇的前面正打算往前走,可聽完秦勇的話后,慢慢回過頭,看看秦勇,又看看董林,臉上是怪異得表達不出來的表情。定格十幾秒后,慢鏡頭放孟子低頭悔過的樣子,之后,腳步非常沉重地走上了講臺。
劇情發(fā)展到這里,董林的心跳得快到極至,心里既有大家知道了他成績的喜悅,又有看到孟子這種壞人沒得好下場的快感。浮想聯(lián)翩了這么多,董林因高興而產(chǎn)生的郁悶發(fā)泄掉不少。他第一次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還是拍電影的奇才。他回望秦勇的座位,依然空在那里。那發(fā)泄掉的郁悶啊,不自覺又返回來不少。董林沉浸在這種高興的郁悶里,一直到晚上的化學(xué)自習(xí)。秦勇的座位依然空著。此時,董林理解了當導(dǎo)演的難處,對沒有職業(yè)道德如秦勇這樣的演員深惡痛絕到了極點。
自習(xí)鈴聲響過大約五分鐘,孟子如董林所想的那樣來到教室,如董林所想的那樣關(guān)門,上講臺,如董林所想的那樣坐在講臺上寫寫劃劃,又如董林所想的那樣到走廊里踱來踱去。董林心跳的頻率又一次達到極至?墒乔赜碌娜毕尪趾苌鷼。董林見孟子的踱來踱去仿佛一時半會兒不會停止,又盼望著秦勇的“報告”之聲響起。董林的思緒如濤濤江水,綿綿不絕。董林那思緒持續(xù)了約五分鐘,被孟子在講臺上清噪子的聲音拉回到現(xiàn)實。這是董林當初所沒有想到的。董林暗暗后悔:“剛才聯(lián)想兩種方案就好了,也不致現(xiàn)在出乎我的預(yù)料。看來《思想政治》上講的還是有些道理的,人家早就說了,要‘一顆紅心,兩手準備’!
孟子清完噪子,開始講話:“現(xiàn)在,我說一下咱們班縣級預(yù)選考試的情況。”此話一出,學(xué)生們或交頭接耳,竊竊私語;或表情嚴肅,等著老師說話;惟獨沒有再學(xué)習(xí)的了。董林想:“沒想到秦勇不在,他卻自己提了出來。他是不是知道我的成績了?如果知道,他又會怎么在大家生面前說呢?”孟子拿起黑板擦,擦著教桌上的粉塵,說:“咱們班考得非常好,我做了一個記錄,高中第一批錄取5人,上小中專分數(shù)試線的……”董林聽到孟子作了記錄,一下子放了心。因為他知道,這樣以來,孟子肯定知道他的成績了。他又一次激動起來,“心騖八極,神游萬仞”。這時,孟子說:“……我最想表揚的就是董林。”很多話董林都沒有聽清楚,可這句話他卻聽得一清二楚。孟子繼續(xù)說:“他化學(xué)考了滿分,總分是746分。是我們學(xué)?偝煽兊谝幻痹诿献勇曇舻陌樽嗬铮泻芏鄬W(xué)生向董林投來贊許的目光。董林的心跳得更快,只差從嘴里跳出來。臉也熱熱的,有些發(fā)燙。但他極力壓制著這種心情,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孟子繼續(xù)說:“前段時間,他的成績一直上不去,尤其是化學(xué)。后來我用激將法,整天說他學(xué)習(xí)不行了、不行了。你看把他給氣得,就差跟我動手了。啊?”孟子繼續(xù)用黑板擦擦著根本就沒有粉塵的桌面,看著董林,笑出聲來。同學(xué)們見孟子笑,時而回過頭來看看董林,時而看看孟子,也都跟著羨慕地笑。董林不知孟子的話是真是假,懷疑了幾秒鐘后,還是把注意力放在了他那可愛的成績上。這時的董林還沒有意識到,他與孟子的恩恩怨怨已經(jīng)因為他心情極好而消失殆盡了。孟子以后的話,只在董林的大腦里留下了兩句:一,秦勇被二中錄;二,盧海濤的成績只夠考小中專。
下了第一節(jié)晚自習(xí),教室外,涼風習(xí)習(xí),星空燦爛。董林仍沒見秦勇的影子,由開始的郁悶變成現(xiàn)在的納悶。董林見劉琦走了過來。隔著一段距離,劉琦就說:“又是全校第一,你煩不煩?”董林雙手插在褲兜里,不好意思地笑笑:“都知道了?”劉琦:“咳!全學(xué)校都知道了,恭喜了!”董林:“對了,你見秦勇了嗎?”劉琦:“他呀,去縣教委了,剛才見你知道了成績,而他又不知道,自己去看去了。”董林不信,說:“那都幾點了,哪還有去縣城的車。俊眲㈢骸澳羌一锸球T我自行車去的!”董林終于想到,下午的時候,只顧和張海在廁所里喝奶冷落了秦勇,有些慚愧。突然,他的思緒又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zhuǎn)彎,想:“學(xué)習(xí)成績的威力的確是大得很,秦勇騎自行車去縣城,單程至少一個半鐘頭,一來一回三個鐘頭;對了,好象張海也是騎自行車去的;還有,我也好象不生孟子的氣了!如果學(xué)習(xí)成績威力不夠大,哪能至此?”學(xué)習(xí)成績的威力為什么會這么大?不知道!這個問題太復(fù)雜了。于是,董林先想了一個簡單的:“秦勇回來時,我把孟子宣布成績的事告訴他。他一定會吐血不止,哈哈哈哈……”
第三節(jié)晚自習(xí)剛上,秦勇興沖沖地跑進教室,直奔董林的位置。走到走廊的一半,一學(xué)生對秦勇說:“你知道嗎,你被二中錄取了?”秦勇急忙停下,問:“你怎么知道?”那位繼續(xù):“孟子說的!”秦勇走到董林面前:“孟子都說了?”董林點頭。秦勇哭笑不得,無奈地說:“拷,有沒有搞錯!……”董林看著秦勇那樣子,哈哈大笑。
第二天,牟老師到教室公布縣級預(yù)選的成績,路上,遇到了打水回來的董林。他們并肩向教室走著。牟老師問:“又考了全校第一,怎么樣,聽我的沒錯吧?”董林感激牟老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當時,我是害怕不能被一批錄取!蠋煟绻铱疾簧系脑,你,你真能把我送進一中嗎?”牟老師也笑了,說:“怎么,懷疑我的能力?”董林:“不是!我感覺你不是那種人!蹦怖蠋煿恍Γf:“答應(yīng)你爸爸,是讓他同意你報考高中。對你承諾呢,是為了讓你考一中,而且要放心地去考。其實啊,答應(yīng)你們的兩個問題,我哪一個也做不到,我只是對你有信心而已!哈哈哈哈……”董林恍然大悟,愣愣地想了想,會心地笑了。
他們進了教室。
牟老師向大家宣布縣級預(yù)選考試的成績。昨天孟子都說過了,沒有了什么新鮮感,學(xué)生們沒有了多少驚奇。之后,牟老師又說了一些關(guān)于以后學(xué)習(xí)的事情,最后說:“你們第一批被高中錄取的同學(xué),回家等通知書就行了!
下課后,董林和秦勇向牟老師道了別,去了一班,本想叫出劉琦和李劍鋒好好玩玩,但考慮他們?nèi)砸险n,只好作罷。
董林和秦勇收拾好書包、被褥,各自回家。
九
董林回到家,還沒從夢境中醒來:飄飄然地走親戚,飄飄然地聽親戚們夸獎;飄飄然地到外面走走,飄飄然地聽左鄰右舍、叔叔大爺、嬸嬸大娘的夸獎。到哪里都是夸獎,到哪里都是飄飄然。飄飄然久了,董林似乎習(xí)慣了,亦或是麻木了,感覺這種飄飄然也無非是這樣。他忽然想起,學(xué)《生理衛(wèi)生》時老師說過,味覺有適應(yīng)性,當時用一句話來佐證:“入芝蘭之室,久而不聞其香!贝藭r,董林深有感觸,轉(zhuǎn)念又想:“老師說的是味覺,而我呢,是感覺,從味覺到感覺,這是適用范圍的轉(zhuǎn)移,也可以說是擴大。難道這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真理?現(xiàn)在是無從考證,如果以后有機會,我去申請專利……”沒有了飄飄然之后,他也偶爾想起在學(xué)校苦讀的學(xué)生,不禁有些同情,F(xiàn)在,他也終于明白了當時沒有聽懂的三次考試的作用。由此他還得出了一個結(jié)論:有些事情,即使別人說得再明白,如果不親身去體驗,也還是不會感受得真真切切。后一階段,他又想到將要去一中讀書了,于是又開始暢想在一中的情形。每每想到這里,他都有種將要步入天堂般的幸福?墒撬麑σ恢械挠∠螅瑑H止于考試那三天的所見所聞所感。所以他翻來覆去地想的,也只是那一點點東西而已。飄飄然,申請專利,思念故人,展望未來天堂一中的生活,這便是董林整個暑假的全部內(nèi)容。
雖然董林和秦勇被高中一批錄取,但這只是極少數(shù)。百分之九十的高中新生還是靠第二批考試錄取上來。他們離開學(xué)校后,劉琦和李劍鋒仍然在學(xué)校里埋頭苦讀,準備參加高中的第二批錄取考試。劉琦根據(jù)實際情況,決定報考三中。李劍鋒已經(jīng)被三中內(nèi)定,也就是說最差他也能上三中,F(xiàn)在他努力學(xué)習(xí),完全是為了考一中。
一個多月后,整個中考結(jié)束。結(jié)果都出來了。塵埃落定后反而異常的平靜。劉琦通過他父親的關(guān)系,勉強上了三中。而李劍鋒由于是體育生,收分比普通學(xué)生低不少,加上他這段時間的努力,居然考上了夢寐以求的一中。
這天,李劍鋒和劉琦到學(xué)校轉(zhuǎn)團關(guān)系時,在學(xué)校門口不期而遇。李劍鋒主動向劉琦打招呼:“考得怎么樣?”劉琦經(jīng)過中考的洗禮,說話的語氣總是輕輕的:“不好,靠我爸的關(guān)系,才好歹上了三中。你呢?前一陣子誰都不理,閉關(guān)修煉,應(yīng)該不錯吧?”李劍鋒記起與董林和劉琦的爭吵,故作深沉,微微一笑:“我第一次懂得了寂寞的好處。人只有在寂寞的時候才能沉靜下來,踏踏實實地做一些事情。這次我考得不錯,被一中錄取了!眲㈢爝^手說:“恭喜你了!又和董林在一個學(xué)校了!崩顒︿h握著劉琦的手,腦海里閃現(xiàn)出運動會之后的那一幕,不知該說些什么。劉琦抽回手,繼續(xù)道:“其實,你真的錯怪董林了。那天他跑贏你,一方面是為了二班的成績,另一方面你也知道,孟子一向?qū)λ谐梢,他只是為了證明給孟子看!崩顒︿h有點不好意思:“我知道,那天是我小心眼。體育比賽嘛,本來就應(yīng)該憑真本事,我卻向他發(fā)火……我們都是最好的朋友……其實,有好幾次,我都想找他談?wù),可不好開口,一直拖到了現(xiàn)在!眲㈢鶝]有對李劍鋒的話作出任何評價,自顧自地淡淡地說:“運動會那天,我在終點給你和董林測時間。你們沖刺的時候,我聽蘇老師,就是醫(yī)務(wù)室的蘇醫(yī)生說,董林在運動會之前曾去醫(yī)務(wù)室拿過藥,說他的身上有多處淤傷。當時我就想到了他去見張云龍的那個晚上!甭牭竭@里,李劍鋒沒法繼續(xù)深沉了,非常吃驚問:“什么?那是怎么回事?”劉琦:“你聽我說完。開完運動會后,我們又去了那個飯館慶祝,我問過董林才知道,原來那天他沒有去找老黑,他是自己去見張云龍的。他說,張云龍他們要的只是一個面子,而我們四個人都要全力準備中考,如果把事情鬧大,學(xué)校就會管,會拖延很長的時間。而如果你去,怕因此而影響你的體育考試!崩顒︿h心潮起伏,自言自語:“這個白癡,他怎么?……”劉琦繼續(xù):“我知道后,本想接著告訴你真相,可是董林不同意,他怕你一時沖動,去找張云龍報仇,說如果那樣的話,也就前功盡棄了……”李劍鋒聽著,雙手抓住劉琦的肩膀,激動地說:“是我對不起董林,當時我還沖他發(fā)火?不行,我要去找他道歉!……”劉琦笑了笑:“好了,看到這樣我就高興了,其實,他根本就沒有生你的氣,”李劍鋒驚奇地問:“他沒有生我的氣?我當時還……”他那語氣分明不是問話,而只是深深的自責。劉琦講述著董林他們的事情,漸漸忘記了中考失利的事,又開始油嘴滑舌了:“是啊,他還感覺對不起你呢!你也不用急著道歉,反正考上一中了,到時還怕見不著他嗎?”李劍鋒抬頭看著天,如釋重負,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此時,風輕云淡,天地無限寬。
八月二十日,高一新生開學(xué)。
董林好像很期待這一天,可這時又有些依依不舍。畢竟上高中之后,住校的時間更長,只能一個月回一次家了。
八九點鐘,陰沉沉的天空下起了雨,如絲、如線。雖然不是很猛,但很細、很密。由于新生開學(xué)的緣故,一輛輛經(jīng)過的公共汽車上擁擠得很,再也坐不下人。一年之中,沒有幾次這樣的好光景。汽車頓時牛了起來,從人邊經(jīng)過時,自豪地響一聲刺耳的喇叭,沒有減一點速,呼嘯著過去了。
以前,董林的村里很少出高中生。據(jù)說,上一個高中生還是四五年之前的事,實在是有些遙遠。誰也沒有想到,今年一下出了四個:董林上一中,兩個上二中,還有一個上了三中。村委對這事很重視,本打算開學(xué)這天在村口的馬路上慶祝一番:扭扭秧歌、踩踩高蹺、放放鞭炮,好好地熱鬧一下。但由于這天氣,村委里的人、穿得花花綠綠的秧歌隊的人、學(xué)生、學(xué)生的家長和本村看熱鬧的人便擁擠在董林家對著馬路的過道里,等著天晴。
人們聚在那里,自然少不了聊一些關(guān)于這幾個學(xué)生的話題。村支書沖董林爸說:“老董啊,你可真是有福氣,養(yǎng)了這么個有出息的好兒子!倍职中χf:“是呀,當然有福氣了,這以后的錢呀,我看是有地方花了!庇腥瞬遄欤骸斑@是高興話,你那么多錢,再不趕快花點,就不害怕爛了?”這話引得大家一陣哄笑。那人更來勁,繼續(xù)大聲說:“再說了,有人想花這錢,還沒有機會呢,對不對?我說,都是你們家小林有出息!”大家都附和著說是。董林不愿聽這些恭維的話語,一個人進了屋。那人又對董林爸說:“過幾年,小林大學(xué)畢業(yè),你就等著在家里數(shù)錢吧!”大家又都附和著說笑:“對呀,對呀! 董林爸:“那倒是好,可是考上高中,并不一定能考上大學(xué)呀!笨忌先械哪俏粚W(xué)生的家長笑著說:“小林考不上?他學(xué)習(xí)多好啊?如果他考不上,就沒人能考上了。”大家又都贊同?忌隙械膶W(xué)生的家長問董林爸:“怎么不準備一下,你不去送送小林?”董林爸:“都這么大了,不用送!蹦羌议L看著自己的孩子,略帶抱怨地說:“哎吆,你也真是放心。再說你們家小林也真行,要是我不去,這孩子還不要我的命?”眾人看著那孩子哄笑。又有人說:“老董,你也真厲害,做生意頭頭是道,教育孩子也是好手,看你們家董林,樣樣都行!”董林爸聽了,得意得合不上嘴。村支書:“對了,老董呀,給大家講講,你都是怎么教育孩子的。”“這教育孩子呀!……”董林爸經(jīng)不起別人的夸獎,大談教育孩子的訣竅,自豪之情溢于言表。
將近十一點了,雨還沒有要停的跡象。村支書最后決定,慶;顒訌暮啠环疟夼诹耸。鞭炮過后,大家在雨中攔了輛公共汽車,讓學(xué)生和送學(xué)生的家長一起上了車。
董林是最后一個上的車。當他上去,車里已沒有了座位。董林只好放下行李,站在了車的門口,向車窗看了看,窗子就迎在眼前,顯得很大,再向窗外望去,見父親邊向自己招手邊說:“兒子,好好學(xué)習(xí),別給你老爸丟臉!。抗彼吹贸鰜,父親以自己為榮,那爽朗的笑里,飽含著父親的期望和在父老鄉(xiāng)親面前的炫耀。
車子慢慢開動,漸行漸遠。
三中就在汽車站旁邊;二中離得稍遠,離車站有一兩里地的路程;一中最遠,出去縣城還有四五里地,也就是說,離車站八九里地。等董林他們到了縣城,雨卻停了。董林看著三中、二中的學(xué)生在父母的陪同下向校園走去,不由得地生發(fā)出一絲絲失落。他提著行李,站在那里,想著還有八九里地等著他,有些犯愁。恰在此時,有位家長模樣的人過來向董林打招呼。原來他是去一中送孩子的,想與董林合租一輛車去。董林欣然應(yīng)允,一會就到了一中。由于董林與那學(xué)生不在一個班級,他們分頭,各走各的。
董林走在一中的校園里,不禁想起中考前的種種:兩個月前吉兇未卜,不知道能不能有學(xué)上,也不知道要上高中還是上中專,可是現(xiàn)在終于都如愿了。他又想到了牟老師,想到了孟子,想到了秦勇、劉琦、李劍鋒……
董林順著路面上標出的新生報道的箭頭路標,順利地到了自己的班級——高一•五班。教室在一號教學(xué)樓二樓的西首。董林爬上樓梯,轉(zhuǎn)到五班的門口,只見門口被教桌擋著一半,教桌后面坐著兩位老師,一位收錢,一位統(tǒng)計人名。統(tǒng)計人名的那位外貌很有特點:上身白色圓領(lǐng)T恤,下身是短褲,腳上是一雙沙灘鞋,這種搭配也算合適,只是與學(xué)生的穿著實在是相似得很,太隨意了;頭發(fā)雖然長但黃而且細而且軟,一根根很沒骨氣地緊趴在頭皮上,將頭的形狀暴露無遺,頭頂像屋脊一樣高高地突起,后腦勺像足球面一樣圓鼓鼓的,有傷大雅;再看眼睛,大得出奇,比趙薇的大一圈,比莫少聰?shù)拇髢扇,眼睛大本來是好事,可一旦放在他那瘦得顴骨突起的臉上,便讓人覺得很不協(xié)調(diào)了;還有鼻子和嘴巴,一律都是大,這樣以來,他的眼睛、嘴巴和鼻子擺在臉上便顯得特別擁擠;可偏偏眼睛往上的額頭部分又十分廣闊,沒有東西擺在上面,顯得無比空曠?刹恢獮槭裁,董林卻對他倍感親切,仿佛以前在什么地方遇見過一樣。那位收錢的老師也不尋常:留著一頭短發(fā),白皙的臉上配一副黑框眼鏡,實在是帥極;中等身材,上身是白色襯衣,下身是黑色西褲,腳上是一雙油光可鑒的黑色皮鞋,正統(tǒng)得像國家領(lǐng)導(dǎo)人。董林打量著這兩位,交上錢,在老師的安排下到教室里找個座位,坐下。又有四五位學(xué)生交上錢后,一位學(xué)生進來,帶他們?nèi)チ怂奚針恰?/P>
學(xué)校怕學(xué)生爭床位,所以在開學(xué)以前,床位早就安排好了。董林被安排在了313房間。那房間在走廊的南邊,向陽。董林進了宿舍,只見長方形的宿舍里東西兩邊各靠墻擺了兩張雙層床,中間是空地,靠著北墻的是壁櫥,也是八個,料想正好一人一個。這宿舍與董林初中時的比較起來,寬敞明亮得多,有著天壤之別。其實,來一中參加縣級預(yù)選考試時,董林所住的宿舍就是這種格局。只是當時迫于考試的壓力,他沒心思留意這么多。
董林被安排在東南床的上鋪,十分滿意。董林放行李的聲音把他對面鋪位上睡覺的學(xué)生吵醒了。董林看了看他,用眼神表示歉意。那位一點也沒有生氣,主動打招呼,說:“呵呵,來了!”董林點頭。那位又說:“我叫楊華,你呢?尊姓大名?”董林看著他,一臉帥氣,留著四六分的發(fā)型,再配上濃濃地眉毛,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梁,頗有郭富城的味道。董林回答:“董林!”楊華又問:“哪里的?”董林:“高橋的!”楊華:“我拷,上海來的?”董林納悶地問:“什么上海?”楊華揚了一下眉毛:“電視上整天廣告鍋巴,說是上海高橋產(chǎn)的,那高橋還不是上海的?”董林微微一笑,沒有說話。這時,他覺得有點熱,脫掉T恤,爬到了自己的床位上。楊華愣愣地看著董林。董林以為有什么地方不妥,問:“怎么了?”楊華面帶吃驚的表情,說:“你是阿諾!”董林問:“什么是阿諾?” “阿諾•施瓦辛格呀!”董林沒有聽說過阿諾•施瓦辛格的大名,還是不懂,一臉茫然。楊華繼續(xù)解釋:“美國的一位健美冠軍,后來演電影了,比如《未來戰(zhàn)士》、《真實的謊言》、《終結(jié)者》……”楊華滔滔不絕地說,聽得董林云里霧里。其實,楊華有些夸張。董林是很強壯,但與練健美的比起來,當然還差上一截。楊華又問:“你是體育生?”董林又否認。他們說著,又一起進來三個學(xué)生。楊華幽默風趣,喜歡說話。他見董林有些困了,把目標轉(zhuǎn)移到剛進來的那幾個人身上。在他們的閑聊聲中,董林慢慢睡著了。
當他醒來,全宿舍的人已經(jīng)來齊了。這時已是下午三點,由于早上離家時太激動,沒吃進飯去,現(xiàn)在倒是餓了。董林是個離不開飯的人!此時董林下鋪的一位說話了:“各位,注意了!以后的三年里,我們八個人就要住在一起了,咱們相互自我介紹一下,就讓我們的高中生活從這一刻開始,怎么樣?”這段拙劣的開場白居然大受歡迎,彈指間收獲了如雷般的掌聲。董林看了一眼這位仁兄,只見他濃眉大眼,臉黑黑的,個子也夠高,典型的山東大漢形象。這位首先自我介紹:“我,張仁。我爸想讓我做一個仁義之人,故,取名仁。可是,加上我的姓,人家都叫我‘丈人’。開始我比較高興,平白無故比別人高了一輩嘛。后來,我終于悟透了,原來他們是占俺老人家的便宜,都想娶我的女兒。不干了!所以,大家在叫我名字時,一定要把音發(fā)準了!本b號這種事情,你越是不讓人家叫,人家越是叫得歡。果然,張仁的話音剛落,大家就不約而同地叫:“噢——丈人,哈哈哈哈……”張仁一下手忙腳亂:“我是認真的,千萬不要這樣叫!睏钊A覺察到張仁的窘態(tài),出來解圍,說:“算了,算了!大家想一下,如果我們寢室的兄弟的女兒讓人家占了便宜,我們也不光彩嘛,對不對?”見大家默許,楊華繼續(xù)道:“不過,也不能放過張仁,因為給別人起綽號是我的三大愛好之一。大家七嘴八舌地表達了一個這樣的意思:給他起個什么綽號,既能名副其實,又能不掉架?”就在大家嘰嘰喳喳、莫衷一是的時候,董林的聲音殺出了重圍,震蕩著每一個人的耳鼓:“就叫——‘大漢’吧。”楊華問:“為什么?”董林:“你看他濃眉大眼的,難道不像一個山東大漢嗎?”大家都表贊同。張仁認為,這綽號很能表現(xiàn)他的男子漢氣概,很滿意,說:“沒想到,剛?cè)胍恢写箝T,先得一雅號,認了!”說話的時候總是少不了楊華,這一點頗像劉琦。楊華:“現(xiàn)在,該我做自我介紹了!彼现L腔說:“本人楊華,姓楊,名華。木易楊,‘振興中華’的‘華’。性別,男。民族,漢。目前身高,一米七五。有三大愛好:一,談戀愛;二,給別人起綽號;三是書法。最大的愿望是盡快去掉我的處男之身。初到貴地,敬請關(guān)照,謝謝——謝謝了!睏钊A邊說邊給大家拱手作揖,引得大家陣陣哄笑!按鬂h”張仁問楊華:“你這么喜歡給人起綽號,那,你的綽號是什么?”楊華詭秘地說:“我的綽號啊,就是沒有綽號。”張仁不愿意了,發(fā)動群眾,說:“不行,兄弟們,咱也得給他起一個!薄叭罕姟敝械囊粏T插嘴:“綽號嘛,應(yīng)該充分說明一個人的特點才行。大家剛來,不太了解,過些日子再說吧。”其他“群眾”也害怕得一不雅的外號,紛紛響應(yīng)。張仁發(fā)動群眾失敗,本想抱怨幾句,但好象很害怕“群眾”把他那很有男子漢氣概的“大漢”給沒收了,假裝不情愿地偃旗息鼓。按順序輪到董林作自我介紹了。張仁道:“兄弟,該你了,說一下吧!”董林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