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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房子·第七章白雀(二)(5)

作者:經(jīng)典名著 文章來源:會(huì)員上傳
第一章 禿鶴 第二章 紙?jiān)?/A> 第三章 白雀(一) 第四章 艾地 第五章 紅門(一)
第六章 細(xì)馬 第七章 白雀(二) 第八章 紅門(二) 第九章 藥寮

桑桑讀六年級(jí)的第一學(xué)期時(shí),因蔣一輪多次向桑喬請(qǐng)求、桑喬又十分愛惜蔣一輪的才能,在桑喬與上頭進(jìn)行了多次疏通之后,蔣一輪又得到同意,被調(diào)回到油麻地小學(xué)。

從此,油麻地人又聽見了那如泣如訴的笛音。

蔣一輪到了星期六傍晚才回去,而星期天下午,太陽還有好高,又趕回到學(xué)校。

老師們跟他開玩笑:“新娘子別跟人家跑了!

蔣一輪朝老師們笑笑。

收完了秋莊稼,地閑,人也閑,有人想看戲,油麻地文藝宣傳隊(duì)又恢復(fù)了排練。桑喬還忘不了那出《紅菱船》,就對(duì)蔣一輪說:“《紅菱船》不能丟。”蔣一輪頭天晚上就把那支新買的笛子擦了又擦,擦得像支金屬作成的笛子。

但,白雀說她要去江南看她的母親,沒有來參加宣傳隊(duì)。

桑喬丟不下《紅菱船》,另找了一個(gè)女孩兒來頂白雀。

排練起來之后,桑喬覺得這女孩兒雖不及白雀,倒也有另一番情調(diào),不算滿意,但也談不上不滿意。

但蔣一輪吹笛子,只覺得吹得沒意思。他心里老恍惚著。先以為是白雀在那兒表演,等認(rèn)清了不是,笛子就吹得不上勁。心思一走,吹得熟透了的一支曲子,還時(shí)不時(shí)地打磕巴。

桑喬不該再撿起這出《紅菱船》。

這天晚上,蔣一輪將桑桑叫到花園里,猶豫了一陣,從口袋里掏出一封信來:“桑桑,還能幫我送一封信嗎?”

桑桑小。桑桑不會(huì)多想,就把信接過了?墒亲咴诼飞,桑桑沒有了從前送信時(shí)的那種新鮮感、神秘感和一種說不清楚的興奮。桑桑走得很慢,仿佛自己在做一件自己不太明白、拿不準(zhǔn)的事情。他還在打谷場上的一只拖上岸來的木船上坐了一會(huì)。他要想一想。但他又不會(huì)想,只是把信拎在手里摔了兩下,就又走了。

桑桑把信交給了白雀。

離開白雀往回走,桑桑的眼前,就老有白雀在把信取到手上時(shí)的樣子:一下把信拿過去,放在了胸前,目光里滿是驚奇與慌張,嘴唇微微地打著顫。于是,桑桑就無端地覺得自己在做一件危險(xiǎn)的事情。

兩天后,白雀仿佛算準(zhǔn)了桑桑要到村里玩,老早就守在了大橋邊。

桑桑看見了白雀,不知為什么,很心慌地看了看周圍,才走上橋。

白雀低著頭,不讓桑桑看見她的神情,將一封信放在桑桑的手上,匆匆地走了。

從此,桑桑就陷入了一種困惑與迷惘。他還感覺到,蔣一輪與白雀也一樣陷入了困惑與迷惘。他在困惑與迷惘中,幫著蔣一輪與白雀傳遞著信。而不管是蔣一輪還是白雀,每當(dāng)將信交給桑桑時(shí),就不住地對(duì)桑桑露出歉疚之情。好心的桑桑這時(shí)就會(huì)顯出高興的樣子,仿佛在說:我是愿意為你們送信的。

溫幼菊對(duì)桑桑說:“桑桑,你這回可真是地地道道的地下交通員了!

桑桑的母親說:“這孩子大了,是個(gè)爛好人!

桑桑趕緊走掉。他往細(xì)馬放羊的地方走。他想跟細(xì)馬說說送信的事。他想跟細(xì)馬商量商量,聽聽細(xì)馬怎么說。但桑桑最終沒有說。他和細(xì)馬一道躺在草坡上,望著云彩變幻不定的天空。

兩只同樣可愛的小山羊,在田埂上互相抵著。

有一陣,桑桑忽然感到非常不安。因?yàn),他眼前出現(xiàn)了那個(gè)新娘子。蔣一輪結(jié)婚的那天晚上,他將桑桑帶進(jìn)了房間,向新娘子介紹說:“這是桑校長家的桑桑。”新娘子就把桑桑的手拉過去,在桑桑的手上放了一把糖塊與紅棗兒。就在那一刻,桑桑就記住了她的那對(duì)目光。有一天,桑桑去面對(duì)細(xì)馬的羊群時(shí),在羊群里,看到了一只瘦小的、溫順的山羊,而這只瘦小溫順的山羊的眼睛,忽然使桑桑莫名其妙地想到了新娘子那天看他時(shí)的一對(duì)目光。

桑桑想對(duì)蔣一輪和白雀說,他不再幫他們送信了。但總是猶猶豫豫的桑桑,卻又想起了白雀的那雙目光。那是一雙清澈的、柔和的、帶了一些哀怨與無望的目光。這對(duì)目光更深刻地印在了他的記憶里。

桑桑像一只迷途的羔羊,走到了交叉路口上。

冬季,桑桑所不由自主地參予的這個(gè)美好而凄美的故事,突然地?cái)嗔蚜恕?

臨近寒假時(shí),蔣一輪的妻子來到了油麻地小學(xué)。她是來幫助蔣一輪把被子、衣服什么的弄回家去的。這是她第一回來油麻地小學(xué)。老師和學(xué)生們都出來看她。她滿臉通紅,進(jìn)了蔣一輪的房間,就再也沒有出來。

桑桑的母親和邱二媽說:“蔣師娘像一個(gè)小姑娘!

蔣一輪還要上課,就把她留在了房中。蔣一輪講課時(shí),似乎有些心神不定。下了課,他連忙往外走,教案都落在了講臺(tái)上。他推開房間門一看,妻子已不在了。他很快看到了在已經(jīng)卷起的褥子下露著的那些信。他猛擊一下自己的腦門,都未來得及向桑喬請(qǐng)假,就往蔣莊走。

寒假前還剩下兩天的課,蔣一輪一去,就沒有再回學(xué)校。

蔣一輪的妻子,終日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不喊也不叫,只是無聲地流淚。她一如往常,還是那么地柔順,只是不與蔣一輪講話,而望著后窗外泡桐樹的枝葉。

蔣一輪什么也不說,只是搬了張椅子,終日守在她的床邊。

桑桑的母親用手指捅了一下桑桑的后腦勺:“都是你給鬧的!”

桑桑頭一甩:“怪我干嗎?怪我干嗎?”就哭起來,并且聲音越哭越大,哇哇的。桑桑有說不清的委屈、憂傷……還有很多說不清楚的東西,它們攪在一起,使桑桑坐在門檻上,雙手托著下巴,想一直哭下去。

許多天過去了,蔣一輪的妻子,才勉強(qiáng)下床。她瘦如薄紙,需蔣一輪攙扶著,才能走到室外。

春天,桑喬讓人騰出了一幢草房,對(duì)蔣一輪說:“你想把她接過來住,就接過來吧!

蔣一輪就把妻子接到了油麻地小學(xué)。除了上課,蔣一輪幾乎每分鐘都陪伴在她的身邊。她的身體依然十分虛弱。

天氣已經(jīng)十分暖和了。

這天下午,桑桑正和細(xì)馬在田野上放羊,看到蔣一輪陪著妻子,來到了校園外的田野上。太陽暖融融的,滿地的紫云英,正蓬蓬勃勃地生長,在大地上堆起厚厚的絨絨的綠色。其間,開放著的一串串淡紫色的小花,正向四下里散發(fā)著甜絲絲的氣味,引得許多蜜蜂在田野上嗡嗡歡叫。

空氣新鮮極了。

蔣一輪扶著妻子在田埂上坐下,他沒有坐下,而是倚在田野上的一株諫樹上,拿出了那支笛子,優(yōu)雅地橫到嘴邊。不一會(huì),桑桑就聽到了他早已熟悉了的笛音。

遠(yuǎn)處有水牛的眸眸聲。

風(fēng)車頂上有幾只烏鴉,在陽光下飛旋嬉鬧。

蔣一輪的笛音一路流暢地奔流出來。但偶爾會(huì)有一陣斷裂、停頓或惶惶不定。對(duì)于這些大人們根本無法覺察的微妙變化,桑桑卻能感覺到,而且也只有桑桑能夠明白這是為什么。

這時(shí),桑桑就會(huì)往遠(yuǎn)處的天空看,在心中念著他的白雀姐姐。

白雀早在春天還未降臨前,就已離開了油麻地。她去江南找她的母親了。并且不再回來了。白雀臨走前,在橋邊的大樹下,將一包她寫給蔣一輪的信,全部交給了桑桑,然后,用手指輕輕撩了幾下桑桑散亂到額頭上的頭發(fā),說:“這些信,一封一封地,都是從你手上經(jīng)過的。但,它們?cè)谝郧,從不屬于你。現(xiàn)在,我把它們?nèi)抠?zèng)給你了。你長大了再看,那時(shí),你才能看得明白。那里頭,有你的白雀姐姐!薄

悠長的笛音,像光滑的綢子一樣,還在春天的田野上飄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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