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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經(jīng)典名著 文章來源:文言經(jīng)典
第十二回 名士大宴鶯脰腹溯 俠客虛設(shè)人頭會
話說楊執(zhí)中向兩公子說:"三先生、四先生如此好士,似小弟的車載斗量,何足為重,我有一個朋友,姓權(quán),名勿用,字潛齋,是蕭山縣人,住在山里。此人若招致而來,與二位先生一談,才見出他管、樂的經(jīng)綸,程、朱的學問。此乃是當世第一等人。"三公子大驚道:"既有這等高賢,我們?yōu)楹尾蝗グ菰L?"四公子道:"何不約定楊先生,明日就買舟同去?'說著,只見看門人拿著紅帖,飛跑進來,說道:"新任街道廳魏老爺上門請二位老爺?shù)陌,在京帶有大老爺(shù)募視f要見二位老爺,有話面稟。"兩公子向蘧公孫道:"賢侄陪楊先生坐著,我們?nèi)粫蛠怼?quot;便進去換了衣服,走出廳上。那街道廳冠帶著進來,行過了禮,分賓主坐下。
兩公子問道:"老父臺幾時出京榮任?還不曾奉賀,倒勞先施。"魏廳官道:"不敢。晚生是前月初三日在京領(lǐng)憑,當面叩見大老爺,帶有府報在此,敬來請三老爺、四老爺臺安。"便將家書雙手呈送過來。三公子接過來,拆開看了,將書遞與四公子,向廳官道:"原來是為丈量的事。老父臺初到任就要辦這丈量公事么?"廳官道:"正是。晚生今早接到上憲諭票,催促星宿丈量。晚生所以今日先來面稟二位老爺,求將先大保大人墓道地基開示明白,晚生不日到那里叩過了頭,便要傳齊地保細細查看?钟袩o知小民在左近樵采作踐,晚生還要出示曉諭。"四公子道:"父臺就去的么。"廳官道:"晚生便在三四日內(nèi)稟明上憲,各處丈量。"三公子道:"既如此,明日屈老父臺舍下一飯,丈量到荒山時,弟輩自然到山中奉陪。"說著,換過三遍茶,那廳官打了躬又打躬,作別去了。
兩公子送了回來。脫去衣服,到書房里躊躇道:"偏有這許多不巧的事!我們正要去訪權(quán)先生,卻遇著這廳官來講丈量。明日要待他一飯,丈量到先太保墓道,愚弟兄卻要自走一遭,須有幾時耽擱,不得到蕭山去,為之奈何?"楊執(zhí)中道:"二位先生可謂求賢若渴了。若是急于要會權(quán)先生,或者也不必定須親往,二位先生竟寫一書,小弟也附一札,差一位盛使到山中面致潛齋,邀他來府一晤,他自當忻然命駕。"四公子道:"惟恐權(quán)先生見怪弟等傲慢。"楊執(zhí)中道:"若不如此,府上公事是有的,過了此一事又有事來,何日才得分身?豈不常懸此一段想思,終不能遂其愿?"蘧公孫道:"也罷,表叔要會權(quán)先生,得閑之日,卻未可必。如今寫書差的當人去,況又有楊先生的手書,那權(quán)先生也未必見外,"當下商議定了,備幾色禮物,差家人晉爵的兒子宦成,收拾行李,帶了書札、禮物往蕭山。
這宦成奉著主命,上了杭州的船。船家見他行李齊整,人物雅致,請在中艙里坐。中艙先有兩個戴方巾的坐著,他拱一拱手,同著坐下。當晚吃了飯,各鋪行李睡下。次日,行船無事,彼此閑談;鲁陕犚娔莾蓚戴方巾的說的都是些蕭山縣的話。一下路船上不論甚么人彼此都稱為"客人",因開口問道:"客人貴處是蕭山?"那一個胡子客人道:"是蕭山,"宦成道:"蕭山有位權(quán)老爺,客人可認得?"那一個少年客人道:"我那里不聽見有個甚么權(quán)老爺。"宦成道:"聽見說號叫做潛齋的?"那少年道:"那個甚么潛齋?我們學里不見這個人。"那胡子道:"是他么?可笑的緊!"向那少年道:"你不知道他的故事,我說與你聽。他在山里住,祖代都是務農(nóng)的人,到他父親手里,掙起幾個錢來,把他送在村學里讀書。讀到十七八歲,那鄉(xiāng)里先生沒良心。就作成他出來應考。落后他父親死了,他是個不中用的貨,又不會種田,又不會作生意,坐吃山崩,把些田地都弄的精光。足足考了三十多年,一回縣考的復試也不曾取。他從來肚里也莫有通過,借在個土地廟里訓了幾個蒙童。每年應考,混著過也罷了,不想他又倒運,那年遇著湖州新市鎮(zhèn)上鹽店里一個伙計,姓楊的楊老頭子來討賬,住在廟里,呆頭呆腦,口里說甚么天文地理、經(jīng)綸匡濟的混話。他聽見就象神附著的發(fā)了瘋,從此不應考了,要做個高人,自從高人一做,這幾個學生也不來了,在家窮的要不的,只在村坊上騙人過日子,口里動不動說:'我和你至交相愛,分甚么彼此?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這幾句話,便是他的歌訣。"那少年的道:"只管騙人,那有這許多人騙?"那胡子道:"他那一件不是騙來的!同在鄉(xiāng)里之間,我也不便細說。"因向宦成道:"你這位客人卻問這個人怎的?"宦成道:"不怎的,我問一聲兒。"口里答應,心里自忖說:"我家二位老爺也可笑,多少大官大府來拜往,還怕不夠相與,沒來由,老遠的路來尋這樣混賬人家去做甚么?"正思忖著,只見對面來了一只船,船上坐著兩個姑娘,好象魯老爺家采蘋姊妹兩個,嚇了一跳,連忙伸出頭來看,原來不相干。那兩人也就不同他談了。
不多幾日,換船來到蕭山,招尋了半日,尋到一個山凹里,幾間壞草屋,門上貼著白,敲門進去。權(quán)勿用穿著一身白,頭上戴著高白夏布孝帽,問了來意,留宦成在后面一間屋里,開個稻草鋪,晚間拿些牛肉、白酒與他吃了。次早寫了一封回書,向宦成道:"多謝你家老爺厚愛,但我熱孝在身,不便出門。你回去多多拜上你家二位老爺和楊老爺,厚禮權(quán)且收下,再過二十多天我家老太太百日滿過,我定到老爺們府上來會。管家,實是多慢了你,這兩分銀子,權(quán)且為酒資,"將一個小紙包遞與宦成,宦成接了道:"多謝權(quán)老爺。到那日,權(quán)老爺是必到府里來,免得小的主人盼望。"權(quán)勿用道:"這個自然。"送了宦成出門。
宦成依舊搭船,帶了書子回湖州回復兩公子。兩公子不勝悵悵,因把書房后一個大軒敞不過的亭子上換了一匾,匾上寫作"潛亭",以示等權(quán)潛齋來住的意思,就把楊執(zhí)中留在亭后一間房里住。楊執(zhí)中老年痰火疾,夜里要人作伴,把第二個蠢兒子老六叫了來同住,每晚一醉是不消說。
將及一月,楊執(zhí)中又寫了一個字去催權(quán)勿用,權(quán)勿用見了這字,收拾搭船來湖川。在城外上了岸,衣服也不換一件,左手掮著個被套,右手把個大布袖子晃蕩晃蕩,在街上腳高步低的撞。撞過了城門外的吊橋,那路上卻擠,他也不知道出城該走左首,進城該走右首方不礙路,他一味橫著膀子亂搖,恰好有個鄉(xiāng)里人在城里賣完了柴出來,肩頭上橫掮著一根尖扁擔,對面一頭撞將去,將他的個高孝帽子橫挑在扁擔尖上。鄉(xiāng)里人低著頭走,也不知道,掮著去了。他吃了一驚,摸摸頭上,不見了孝帽子。望見在那人扁擔上,他就把手亂招,口里喊道:"那是我的帽子!"鄉(xiāng)里人走的快,又聽不見。他本來不會走城里的路,這時著了急,七首八腳的亂跑,眼睛又不看著前面,跑了一箭多路,一頭撞到一頂轎子上,把那轎子里的官幾乎撞了跌下來。
那官大怒,問是甚么人,叫前面兩個夜役,一條鏈子鎖起來。他又不服氣,向著官指手畫腳的亂吵。那官落下轎子,要將他審問,夜役喝著叫他跪,他睜著眼不肯跪。這時街上圍了六七十人,齊鋪鋪的看。內(nèi)中走出一個人來,頭戴一頂武士巾,身穿一件青絹箭衣,幾根黃胡子,兩只大眼睛,走近前向那官說道:"老爺且請息怒。這個人是婁府請來的上客,雖然沖撞了老爺,若是處了他,恐婁府知道不好看相。"那官便是街道廳老魏,聽見這話,將就蓋個喧,抬起轎子去了。
權(quán)勿用看那人時,便是他舊相識俠客張鐵臂,張鐵臂讓他到一個茶室里坐下,叫他喘息定了,吃過茶,向他說道:"我前日到你家作吊,你家人說道,已是婁府中請了去了。今日為甚么獨自一個在城門口閑撞?'權(quán)勿用道:"婁公子請我久了,我卻是今日才要到他家去,不想撞著這官,鬧了一場,虧你解了這結(jié)。我今便同你一齊到婁府去。"
當下兩人一同來到婁府門上,看門的看見他穿著一身的白,頭上又不戴帽子,后面領(lǐng)著一個雄赳赳的人,口口聲聲要會三老爺、四老爺。門上人問他姓名,他死不肯說,只說:"你家老爺已知道久了。"看門的不肯傳,他就在門上大嚷大叫。鬧了一會,說:"你把楊執(zhí)中老爹請出來罷!"看門的沒奈何,請出楊執(zhí)中來。楊執(zhí)中看見他這模樣,嚇了一跳,愁著眉道:"你怎的連帽子都弄不見了?"叫他權(quán)且坐在大門板凳上,慌忙走進去,取出一頂舊方中來與他戴了,便問:"此位壯士是誰?"權(quán)勿用道:"他便是我時常和你說的有名的張鐵臂。"楊執(zhí)中道:"久仰,久仰!"三個人一路進來,就告訴方才城門口這一番相鬧的話。楊執(zhí)中搖手道:"少停見了公子,這話不必提起了。"這日兩公子都不在家,兩人跟著楊執(zhí)中竟到書房里,洗臉吃飯,自有家人管待。
晚間,兩公子赴宴回家,來書房相會,彼此恨相見之晚,指著潛亭與他看了,道出欽慕之意。又見他帶了一個俠客來,更覺舉動不同于眾,又重新擺出酒來:權(quán)勿用首席,楊執(zhí)中、張鐵臂對席,兩公子主位。席間問起這號"鐵臂"的緣故,張鐵臂道:"晚生小時有幾斤力氣,那些朋友們和我賭賽,叫我睡在街心里,把膀子伸著,等那車來,有心不起來讓他。那牛車走行了,來的力猛,足有四五千斤,車轂恰好打從膀子上過,壓著膀子了,那時晚生把膀子一掙,吉丁的一聲,那車就過去了幾十步遠?纯窗蜃由,白跡也沒有一個,所以眾人就加了我這一個綽號。"三公子鼓掌道:"聽了這快事,足可消酒一斗,各位都斟上大杯來!"權(quán)勿用辭說:"居喪不飲酒。"楊執(zhí)中道:"古人云:了老不拘禮,病不拘禮。'我方才看見肴饌也還用些,或者酒略飲兩杯,不致沉醉,也還不妨。"權(quán)勿用道:"先生,你這話又欠考核了。古人所謂五葷者,蔥、韭、芫荽之類,怎么不戒?酒是斷不可飲的。"四公子道:"這自然不敢相強。"忙叫取茶來斟上。
張鐵臂道:"晚主的武藝盡多,馬上十八,馬下十八,鞭、銅、錘、刀、槍、劍、戟,都還略有些講究。只是一生性氣不好,慣會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最喜打天下有本事的好漢;銀錢到手,又最喜幫助窮人。所以落得四海無家,而今流落在貴地。"四公子道:"這才是英雄本色。"權(quán)勿用道:"張兄方才所說武藝,他舞劍的身段尤其可觀,諸先生伺不當面請教?"兩公子大喜,即刻叫人家里取出一柄松文古劍來,遞與鐵臂。鐵臂燈下拔開,光芒閃爍,即便脫了上蓋的箭衣,束一束腰,手持寶劍,走出天井,眾客都一擁出來。兩公子叫:"且住!快吩咐點起燭來。"一聲說罷,十幾個管家小廝,每人手里執(zhí)著一個燭奴,明晃晃點著蠟燭,擺列天井兩邊。張鐵臂一上一下,一左一右,舞出許多身分來,舞到那酣暢的時候,只見冷森森一片寒光,如萬道銀蛇亂掣,并不見個人在那里,但覺陰風襲人,令看者毛發(fā)皆豎。權(quán)勿用又在幾上取了一個銅盤,叫管家滿貯了水,用于蘸著灑,一點也不得入。須臾,大叫一聲,寒光陡散,還是一柄劍執(zhí)在手里?磋F臂時,面上不紅,心頭不跳。眾人稱贊一番,直飲到四更方散,都留在書房里歇。自此,權(quán)勿用、張鐵臂,都是相府的上客。
一日,三公子來向諸位道:"不日要設(shè)一個大會,遍請賓客游鶯脰湖。"此時天氣漸暖,權(quán)勿用身上那一件大粗白布衣服大厚,穿著熱了,思量當幾錢銀子去買些藍布,縫一件單直裰,好穿了做游鶯脰湖的上客。自心里算計已定,瞞著公子,托張鐵臂去當了五百文錢來,放在床上枕頭邊。日間在潛亭上眺望,晚里歸房宿歇,摸一摸,床頭間五百文一個也不見了。思量房里沒有別人,只是楊執(zhí)中的蠢兒子在那里混,因一直尋到大門門房里,見他正坐在那里說呆話,便叫道:"老六,和你說話。"老六已是噇得爛醉了,問道:"老叔,叫我做甚么?"權(quán)勿用道:"我枕頭邊的五百錢你可曾看見?"老六道:"看見的。"權(quán)勿用道:"那里去了?"老六道:"是下午時候,我拿出去賭錢輸了,還剩有十來個在鈔袋里,留著少刻買燒酒吃。"權(quán)勿用道:"老六,這也奇了,我的錢,你怎么拿去賭輸了?"老六道,"老叔,你我原是一個人,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分甚么彼此?"說罷,把頭一掉,就幾步跨出去了。把個權(quán)勿用氣的眼睜睜,敢怒而不敢言,真是說不出來的苦。自此,權(quán)勿用與楊執(zhí)中彼此不合,權(quán)勿用說楊執(zhí)中是個呆子,楊執(zhí)中說權(quán)勿用是個瘋子,三公子見他沒有衣服,卻又取出一件淺藍綢直裰送他。
兩公子請遍了各位賓客,叫下兩只大船,廚役備辦酒席,和司茶酒的人另在一個船上;一班唱清曲打粗細十番的,又在一船。此時正值四月中旬,天氣清和,各人都換了單夾衣服,手執(zhí)紈扇。這一次雖算不得大會,卻也聚了許多人。在會的是:婁玉亭三公子、婁瑟亭四公子、蘧公孫駪夫、牛高士布衣、楊司訓執(zhí)中、權(quán)高士潛齋、張俠客鐵臂、陳山人和甫,魯編修請了不曾到。席間八位名士,帶挈楊執(zhí)中的蠢兒子楊老六也在船上,共合九人之數(shù)。當下牛布衣吟詩,張鐵臂擊劍,陳和甫打哄說笑,伴著兩公子的雍容爾雅,蘧公孫的俊俏風流,楊執(zhí)中古貌古心,權(quán)勿用怪模怪樣:真乃一時勝會,兩邊船窗四啟,小船上奏著細樂,慢慢游到鶯脰湖。酒席齊備,十幾個闊衣高帽的管家在船頭上更番斟酒上菜,那食品之精潔,茶酒之清香,不消細說,飲到月上時分,兩只船上點起五六十盞羊角燈,映著月色湖光,照耀如同白日,一派樂聲大作,在空闊處更覺得響亮,聲聞十余里。兩邊岸上的人,望若神仙,誰人不羨?游了一整夜。
次早回來,蘧公孫去見魯編修,編修公道:"令表叔在家只該閉戶做些舉業(yè),以繼家聲,怎么只管結(jié)交這樣一班人?如此招搖豪橫,恐怕亦非所宜。"次日,蘧公孫向兩表叔略述一二。三公子大笑道:"我亦不解你令外舅就俗到這個地位!"不曾說完,門上人進來稟說:"魯大老爺開坊升了侍讀,朝命已下,京報適才到了,老爺們須要去道喜。"蘧公孫聽了這話,慌忙先去道喜。到了晚間,公孫打發(fā)家人飛跑來說:"不好了,魯大老爺接著朝命,正在合家歡喜,打點擺酒慶賀,不想痰病大發(fā),登時中了臟,已不省人事了?煺埗焕蠣斶^去!"兩公子聽了,轎也等不得,忙走去看。到了魯宅,進門聽得一片哭聲,知是已不在了。眾親戚已到,商量在本族親房立了一個兒子過來,然后大殮治喪。蘧公孫哀毀骨立,極盡半子之誼。
又忙了幾日,婁通政有家店到,兩公子同在內(nèi)書房商議寫信到京。此乃二十四、五,月色未上,兩公子秉了一枝燭,對坐商議。到了二更半后,忽聽房上瓦一片聲的響,一個人從屋檐上掉下來,滿身血污,手里提了一個革囊,兩公子燭下一看,便是張鐵臂。兩公子大驚道:"張兄,你怎么半夜里走進我的內(nèi)室,是何緣故?這革囊里是甚么物件?"張鐵臂道:"二位老爺請坐,容我細稟。我生平一個恩人,一個仇人。這仇人已銜恨十年,無從下手,今日得便,已被我取了他首級在此,這革囊里面是血淋淋的一顆人頭。但我那恩人已在這十里之外,須五百兩銀子去報了他的大恩。自今以后,我的心事已了,便可以舍身為知己者用了。我想可以措辦此事,只有二位老爺,外此那能有此等胸襟!所以冒昧黑夜來求,如不蒙相救,即從此遠遁,不能再相見矣。"遂提了革囊要走。兩公子此時已嚇得心膽皆碎,忙攔住道:"張兄且休慌,五百金小事,何足介意!但此物作何處置?"張鐵臂笑道:"這有何難!我略施劍術(shù),即滅其跡。但倉卒不能施行,候?qū)⑽灏俳鸶度ブ,我不過兩個時而即便回來,敢出囊中之物,加上我的藥末,頃刻化為水,毛發(fā)不存矣。二位老爺可備了筵席,廣招賓客,看我施為此事。"兩公子聽罷,大是駭然。弟兄忙到內(nèi)里取出五百兩銀子付與張鐵臂。鐵臂將革囊放在階下,銀子拴束在身,叫一聲多謝,騰身而起,上了房檐,行步如飛,只聽得一片瓦響,無影無蹤去了。當夜萬籟俱寂,月色初上,照著階下革裹里血淋淋的人頭。只因這一番,有分教:豪華公子,閉門休問世請;名士文人,改行訪求舉業(yè)。不知這人頭畢竟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