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開頭至“連一個乞丐也沒有”社會環(huán)境,有一種壓抑的氛圍。這是軍警憲兵當(dāng)?shù)赖纳郴式y(tǒng)治下的俄羅斯社會的寫照。這部分以環(huán)境描寫襯托人物性格。]
“好哇,你咬人?該死的東西!”奧楚蔑洛夫忽然聽見叫喊聲,“伙計們,別放走它!這年月,咬人可不行!逮住它!哎呦……哎呦!”[狗咬人本是街頭巷尾平常小事,被咬人卻喊出了“這年月,咬人可不行”,表示憤慨,使小事和時代背景聯(lián)系起來,具有時代色彩。]
[從“好哇,”至“哎喲!”一聲喊叫,引出小狗,赫留金及圍觀的人群,推動了情節(jié)的發(fā)展。]
傳來了狗的尖叫聲。奧楚蔑洛夫向那邊一瞧,看見從商人彼楚金的木柴廠[“木柴廠”,點明故事發(fā)生的地點,也是人物活動的舞臺。]里跑出來一條狗,用三條腿一顛一顛地跑著,[“三條腿,一顛一顛”,暗示狗被打傷。]不住地回頭瞧。“[不住地回頭瞧”,暗示狗怕被追上、挨打的內(nèi)心活動。]它后邊跟著追來一個人,穿著漿硬的花布襯衫和敞著懷的坎肩。他追上狗,身子往前一探,撲倒在地下,抓住了狗的后腿。又傳來了狗的叫聲,還有人的叫喊:“別放走它!”有人從商店里探出頭來,臉上還帶著睡意。木柴廠四周很快就聚了一群人,仿佛一下子從地底下鉆出來的。[一個“鉆”字寫圍觀的人聚集之快和他們的無聊心情——以看熱鬧為樂。]
“好像出亂子了,長官!”巡警說。
奧楚蔑洛夫微微向左一轉(zhuǎn),[“微微……一轉(zhuǎn)”,以主人公的貌似穩(wěn)重來反襯他的裝腔作勢。]往人群那里走去。在木柴廠門口,他看見那個敞開了坎肩的人舉起右手,把一個血淋淋的手指頭伸給人們看。[“血淋淋的手指頭”,表明赫留金作為受害人的身分。]他那半醉的臉上現(xiàn)出這樣的神氣:“我要揭你的皮,壞蛋!”就連那手指頭也像是一面勝利的旗幟。[把“手指頭”比作“一面勝利的旗幟”,因為他把它作為要求主持公道,甚至要求賠償?shù)淖C據(jù)。]奧楚蔑洛夫認(rèn)出這人是首飾匠赫留金。這個案子的“罪犯”呢,坐在人群中央的地上,前腿劈開,渾身發(fā)抖──原來是一條白毛的小獵狗,臉尖尖的,背上有塊黃斑。它那含淚的眼睛流露出悲苦和恐怖的神情。
“這兒到底出了什么事?”奧楚蔑洛夫擠進(jìn)人群里去,問道,“你在這兒干什么?你究竟為什么舉著那個手指頭?……誰在嚷?”
“長官,我好好地走我的路,沒招誰沒惹誰……”赫留金開口了,拿手罩在嘴上,咳嗽一下,“我正在跟密特里·密特里奇談木柴的事,忽然,這個賤畜生無緣無故就把這手指頭咬了一口……您得原諒我,我是做工的人,我做的是細(xì)致的活兒。這得叫他們賠我一筆錢才成,因為也許我要有一個禮拜不能用這個手指頭啦……長官,就連法律上也沒有那么一條,說是人受了畜生的害就該忍著。要是人人都這么讓畜生亂咬一陣,那在這世界上也沒個活頭了。”[“就連法律上也沒有……”,赫留金提出法律根據(jù),反映了底層人民機(jī)敏的一面。是作者諷喻沙皇的“法律”對人民的壓迫。]
“嗯!不錯……”奧楚蔑洛夫嚴(yán)厲地說,咳了一聲,擰起眉頭,[“嚴(yán)厲”“咳”“擰起”刻畫了一個善于拿腔拿調(diào)、官氣十足的警察老爺形象。]“不錯……這是誰家的狗?我絕不輕易放過這件事!我要拿點顏色出來給那些放出狗來到處亂跑的人看看。那些老爺既然不愿意遵守法令,現(xiàn)在就得管管他們。等到他,那個混蛋,受了罰,拿出錢來,他才會知道放出這種狗來,放出這種野畜生來,會有什么下場。我要好好地教訓(xùn)他一頓![“絕不輕易放過”“拿點顏色出來”“管管”“好教訓(xùn)”,刻畫了一專橫、粗野、貌似公正、嚴(yán)于執(zhí)法的審判官形象。]葉爾德林,”警官對巡警說,“去調(diào)查一下,這是誰的狗,打個報告上來!這條狗呢,把它弄死好了。馬上去辦,別拖!這多半是條瘋狗……請問,這到底是誰家的狗?”[“把它弄死好了”“野畜生”“瘋狗”,這是奧楚蔑洛夫?qū)返牡谝淮涡。?/FONT>
“這好像是席加洛夫?qū)④娂业墓贰!比巳豪镉腥苏f。
“席加洛夫?qū)④?哦!……葉爾德林,幫我把大衣脫下來……真要命,天這么熱,看樣子多半要下雨了[一個“脫”的動作,一句“天這么熱,多半要下雨了”,掩蓋他對初判的惴惴不安和出爾反爾的狼狽相,為他若無其事的否定原判作掩護(hù)。]……只是有一件事我還不懂:它怎么會咬著你的?”奧楚蔑洛夫?qū)樟艚鹫f,“難道它夠得著你的手指頭?它是那么;你呢,卻長得這么魁梧!你那手指頭一定是給小釘子弄破的,后來卻異想天開,想得到一筆什么賠償費了。你這種人啊……是出了名的!我可知道你們這些鬼東西是什么玩意兒!”[它怎么會咬著你?”“難道……”一連兩問,表面是追問情況,實際是想否定原判。因此審判者未得到原告的回答,就作出了新的結(jié)論:“手指頭是給小釘子弄破的”,想得到一筆“賠償費”,這判斷使赫留金由受害人轉(zhuǎn)眼成了敲榨者。前后兩次宣判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zhuǎn)變,一會兒貌似公允、嚴(yán)于執(zhí)法,一會兒橫加誣害,不容申訴,緊扣題目“變色”兩字,突出奧楚蔑洛夫以虛偽的執(zhí)法面目來掩蓋它橫暴的本質(zhì)。小說以此來影射沙皇專制的虛偽和專橫。]
[從“嗯,不錯”至“我可知道……玩意兒”由痛罵狗到為狗辯護(hù),這是奧楚蔑洛夫的“變色”。]
“長官,他本來是開玩笑,把煙卷戳到狗的臉上去;狗呢──可不肯做傻瓜,就咬了他一口……他是個荒唐的家伙,長官!”[獨眼鬼的話,揭發(fā)了狗咬人的真相,與“發(fā)抖、悲苦、恐怖”呼應(yīng)。]
“胡說,獨眼鬼!你什么也沒看見,你為什么胡說?他老人家是明白人,看得出來到底誰胡說,誰像當(dāng)著上帝的面一樣憑良心說話;要是我說了謊,那就讓調(diào)解法官審問我好了。他的法律上說得明白,現(xiàn)在大家都平等啦。不瞞您說,我的兄弟就在當(dāng)憲兵……”[“他的法律上……平等啦!倍c法律,引用法律為自己辯護(hù),接著抬出“當(dāng)憲兵”的兄弟。通過人物語言揭露沙皇法律的實質(zhì)是:憲兵就是法律,對沙皇法律的又一次尖銳的諷刺。]
“少說廢話!”
“不對,這不是將軍家里的狗……”巡警深思地說,“將軍家里沒有這樣的狗。他家的狗,全是大獵狗!
“你拿得準(zhǔn)嗎?”
“拿得準(zhǔn),長官……”
“我也知道。將軍家里都是些名貴的、純種的狗;[未見將軍家的狗,就肯定是“名貴的”,意在吹捧。]這條狗呢,鬼才知道是什么玩意兒!毛色既不好,模樣也不中看,完全是個下賤胚子。居然有人養(yǎng)這種狗!這人的腦子上哪兒去啦?要是這樣的狗在彼得堡或者莫斯科讓人碰見,你們猜猜看,結(jié)果會怎樣?那兒的人可不管什么法律不法律,[“不管什么法律不法律”,三點法律,從側(cè)面揭露法律在統(tǒng)治階級眼里,不過是一紙空文,說明法律的虛偽性。]一眨眼的工夫就叫它斷了氣![同一條狗,由于主人不同,地位隨之起落,時而“野畜生、瘋狗”,時而小狗,忽而又成了“下賤胚子”,“一眨眼的工夫就叫它斷了氣”的狗。通過寫狗的地位變化,寫“變色”。]你呢,赫留金,受了害,我們絕不能不管。得好好教訓(xùn)他們一下!是時候了。”
“不過也說不定就是將軍家的狗……”巡警把他的想法說出來,“它的臉上又沒寫著……前幾天我在將軍家院子里看見過這樣的一條狗!
“沒錯兒,將軍家的!”人群里有人說。
“哦!……葉爾德林老弟,給我穿上大衣吧……好像起風(fēng)了,[“給我穿上大衣吧……”由“脫”到“穿”,反映了奧楚蔑洛夫的恐懼心理,穿大衣只是一種掩護(hù),通過一脫一穿,一熱一冷的細(xì)節(jié)描寫,反映出人物的復(fù)雜心理活動。]挺冷……你把這條狗帶到將軍家里去,問問清楚。就說這狗是我找著,派人送上的。告訴他們別再把狗放到街上來了。說不定這是條名貴的狗;[就說這狗是我找著,派人送上的”,“說不定這是條名貴的狗”,又寫“變色”。]可要是每個豬崽子都拿煙卷戳到它的鼻子上去,那它早就毀了。狗是嬌貴的動物……你這混蛋,把手放下來!不用把你那蠢手指頭伸出來!怪你自己不好!……”
“將軍家的廚師來了,問他好了──喂,普洛訶爾!過來吧,老兄,上這兒來!瞧瞧這條狗,是你們家的嗎?”
“瞎猜!我們那兒從來沒有這樣的狗!”
“那就用不著白費工夫再上那兒去問了,”奧楚蔑洛夫說,“這是條野狗![“這是條野狗!”再寫“變色”。]用不著白費工夫說空話了。既然普洛訶爾說這是野狗,那它就是野狗。弄死它算了。”
“這不是我們的狗,”普洛訶爾接著說,“這是將軍的哥哥的狗。他哥哥是前幾天才到這兒來的。我們將軍不喜歡這種小獵狗,他哥哥卻喜歡!
“他哥哥來啦?是烏拉吉米爾·伊凡尼奇嗎?”奧楚蔑洛夫問,整個臉上洋溢著含笑的溫情,“哎呀,天!我還不知道呢!他是上這兒來住一陣就走嗎?”
“是來住一陣的!
“哎呀,天!他是惦記他的兄弟了……可我還不知道呢!這么說,這是他老人家的狗?高興得很……把它帶走吧。這小狗還不賴,怪伶俐的,一口就咬破了這家伙的手指頭![“這小狗還不賴,怪伶俐的,一口就咬破了這家伙的手指頭!”,不但狗成了可愛的,連咬人都成了美德。最后點“變色”。]哈哈哈……得了,你干什么發(fā)抖呀?嗚嗚……嗚嗚……這壞蛋生氣了……好一條小狗……”
普洛訶爾喊一聲那條狗的名字,帶著它從木柴廠走了。[三點木材廠,突出故事發(fā)生、結(jié)束的地點,前后呼應(yīng)。]那群人就對著赫留金哈哈大笑。
“我早晚要收拾你!”奧楚蔑洛夫向他恐嚇說,裹緊大衣,[“裹緊大衣”,四寫大衣,前后呼應(yīng)。]接著穿過市場的廣場徑自走了。[“穿過市場的廣場徑自走了”,開頭結(jié)尾呼應(yīng)。]
[從“普洛訶爾……”至“……徑自走了”普洛訶爾帶走了狗,“狗咬人”的案子宣告結(jié)束,留下的是觀眾對敗訴的赫留金的哄笑和審判官奧楚蔑洛夫的威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