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面

曉堯

隨著九爺推子擦擦的聲響，父親濃密而微卷的胡子一綹一綹地掉在白色的圍布上。父親緊閉著眼，一動不動。

很快，九爺就將父親的絡(luò)腮胡子和嘴唇周圍的胡子推了一遍，父親剩著胡碴的臉像收割后的麥地。

九爺放下推子，說你爹怕有一兩個月沒剃胡子了吧？

我說是的，他病了兩個多月了。

九爺取出香皂盒，吩咐我去倒點熱水來。

我提起墻角那只父親用了許多年的鐵殼水瓶，倒了開水，又從缸里舀出冷水對上，試了試水溫，把臉盆端給了九爺。

九爺拿出一張疊得整整齊齊的臉帕，臥進水里，停了一會兒后撈起，稍稍捏捏水，便用帕子在父親的腮上和嘴唇四周來回地潤；潤過后，才用細毛刷子刷上香皂沫子，刷在父親剛推過的胡碴上；然后九爺才掰開剃刀，向父親抹滿香皂沫子的臉上刮下去。我看著九爺努力地叉開腿，弓下身，不斷地變換著姿勢，以便更好地剃掉父親粗壯的胡碴……

小的時候，父親總愛用他的胡碴扎我的臉。記得有一次我拉著父親的手，指著墻上的馬克思、恩格斯像對他說：爹，你為啥不留個他們那樣的“大掃帚”呢？父親笑著刮刮我的鼻子，說那多不方便，吃飯還得撩著胡子。說著父親就做了一個撩起胡子的動作，惹得我哈哈大笑。其實我知道。作為民辦教師的父親工資微薄，同時也沒有足夠的時間經(jīng)常去理發(fā)修面，因為每天都有兩個班七八十名學生的課等著他去上、作業(yè)等著他去批改，還有許多永遠做不完的家務(wù)。而父親的胡子又屬于長得特別快的那種，像割后的韭菜，因此父親不得不每隔兩三天，就用剪刀剪掉自己的胡子。父親不是那種不修邊幅的人，相反，他在學生面前總保持嚴肅、端莊、整潔的形象，剪掉胡子可以說是父親不多的課余時間里十分關(guān)注的事情。 九爺?shù)奶甑豆芜^，父親的腮邊及嘴唇四周一片鐵青。應(yīng)當說，刮了胡子的父親是個相貌堂堂的男人，盡管那臉龐多少顯得有些蒼白和瘦削。二十多年來，父親很少正經(jīng)八百地修過面，現(xiàn)在父親有時間躺下來享受那每個成熟男子應(yīng)當享有的刀子輕輕拂過的快感了……九爺是個地道的老剃頭匠，每道工序都極熟練極認真，不多時，九爺?shù)奶甑毒陀止瓮炅烁赣H的額頭、眉下、鼻梁、耳廓，最后擰一把熱毛巾，給父親擦了臉。這樣，修面的全部工序才算結(jié)束。九爺撤去圍布，我扣上父親半新的中山裝的風紀扣，然后走出門，對等在門外的一長串臂纏黑紗、手拿白花的學生說，你們可以進去了……�。ㄟx自《小小說選刊》）

１．寫出你對“剪掉胡子可以說是父親不多的課余時間里十分關(guān)注的事情”的理解。

２．“等在門外的一長串臂纏黑紗、手拿白花的學生”中“一長串”一詞可否刪去？為什么？

３．故事的結(jié)尾出人意料，但并不是故弄玄虛，文中有多處伏筆，請寫出其中的３處。并寫出這樣結(jié)尾的作用。

４．作者曉堯曾說：“小小說就是那種真正讓自己感動過的東西，久久縈繞于懷之后，最終以絕佳的方式流瀉出來�！痹谶@篇小說中，①真正讓作者感動過的“久久縈繞于懷”的是什么？②“絕佳的方式”又指什么？

參考答案：

１．①父親不是那種不修邊幅的人。②父親工資微薄，工作量大，家務(wù)繁重，沒有時間去修面。③父親很尊重自己的學生，在學生面…查看初中小說精品閱讀訓練答案100則…拂過的快感了。作用：扣人心弦，震憾人心。

４．①父親默默無聞、兢兢業(yè)業(yè)、無私奉獻的高貴品質(zhì)。②側(cè)面描寫。通過我的回憶以及我、九爺、學生們對父親的態(tài)度來寫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