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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回 里克兩弒孤主 穆公一平晉亂

作者:佚名 文章來源:不詳
話說荀息擁立公子奚齊,百官都至喪次哭臨,惟狐突托言病篤不至。里克私謂卆鄭父 曰:“孺子遂立矣,其若亡公子何?”卆鄭父曰:“此事全在荀叔,姑與探之!倍说 車,同往荀息府中。息延入,里克告曰:“主上晏駕,重耳、夷吾俱在外,叔為國大臣,乃 不迎長公子嗣位,而立嬖人之子,何以服人?且三公子之黨,怨奚齊子母入于骨髓,只礙主 上耳。今聞大變,必有異謀。秦翟輔之于外,國人應(yīng)之于內(nèi),子何策以御之?”荀息曰: “我受先君遺托,而傅奚齊,則奚齊乃我君矣。此外不知更有他人!萬一力不從心,惟有一 死,以謝先君而已!眳a鄭父曰:“死無益也,何不改圖?”荀息曰:“我既以忠信許先君 矣,雖無益,敢食言乎?”二人再三勸諭,荀息心如鐵石,終不改言;乃相辭而去。里克謂 鄭父曰:“我以叔有同僚之誼,故明告以利害。彼堅(jiān)執(zhí)不聽,奈何?”鄭父曰:“彼為奚 齊,我為重耳,各成其志,有何不可!庇谑嵌嗣芗s:使心腹力士,變服雜于侍衛(wèi)服役之 中,乘奚齊在喪次,就刺殺于苫塊之側(cè)。時(shí)優(yōu)施在旁,挺劍來救,亦被殺。一時(shí)幕間大亂。 荀息哭臨方退,聞變大驚。疾忙趨入,撫尸大慟曰:“我受遺命托孤,不能保護(hù)太子,我之 罪也!”便欲觸柱而死。驪姬急使人止之曰:“君柩在殯,大夫獨(dú)不念乎?且奚齊雖死,尚 有卓子在,可輔也!避飨⒛苏D守幕者數(shù)十人。即日與百官會(huì)議,更扶卓子為君,時(shí)年才九 歲。里克、卆鄭父佯為不知,獨(dú)不與議。梁五曰:“孺子之死,實(shí)里、卆二人為先太子報(bào)仇 也。今不與公議,其跡昭然。請(qǐng)以兵討之!”荀息曰:“二人者,晉之老臣,根深黨固。七 輿大夫,半出其門。討而不勝,大事去矣。不如姑隱之,以安其心而緩其謀。俟喪事既畢, 改元正位,外結(jié)鄰國,內(nèi)散其黨,然后乃可圖矣。”梁五退謂東關(guān)五曰:“荀卿忠而少謀, 作事迂緩,不可恃也。里、卆雖同志,而克為先太子之冤,銜怨獨(dú)深。若除克,則卆氏之心 惰矣!睎|關(guān)五曰:“何策除之?”梁五曰:“今喪事在邇,誠伏甲東門,視其送葬,突起 攻之,此一夫之力也。”東關(guān)五曰:“善。我有客屠岸夷者,能負(fù)三千鈞絕地而馳。若啖以 爵祿,此人可使也。”乃召屠岸夷而語之。夷素與大夫騅遄相厚,密以其謀告于騅遄,問: “此事可行否?”遄曰:“故太子之冤,舉國莫不痛之,皆因驪姬母子之故。今里、卆二大 夫欲殲驪姬之黨,迎立公子重耳為君,此義舉也。汝若輔佞仇忠,干此不義之事,我等必不 容汝。徒受萬代罵名,不可,不可!”夷曰:“我儕小人不知也,今辭之何如?”騅遄曰: “辭之,則必復(fù)遣他人矣。子不如佯諾,而反戈以誅其黨,我以迎立之功與子。子不失富 貴,而且有令名,與為不義殺身,孰得?”屠岸夷曰:“大夫之教是也。”騅遄曰:“得無 變否?”夷曰:“大夫見疑,則請(qǐng)盟!”乃割雞而為盟。夷去。遄即與卆鄭父言之,鄭父亦 言于里克,各整頓家甲,約定送葬日齊發(fā)。

至期,里克稱病不會(huì)葬。屠岸夷謂東關(guān)五曰:“諸大夫皆在葬,惟里克獨(dú)留,此天奪其 命也。請(qǐng)授甲兵三百人,圍其宮而殲之!睎|關(guān)五大悅,與甲士三百,偽圍里克之家。里克 故意使人如墓告變。荀息驚問其故,東關(guān)五曰:“聞里克將乘隙為亂,五等輒使家客,以兵 守之。成則大夫之功,不成不相累也!避飨⑿娜缑⒋,草草畢葬。即使“二五”勒兵助 攻,自己奉卓子坐于朝堂,以俟好音。東關(guān)五之兵先至東市。屠岸夷來見,托言稟事,猝以 臂拉其頸,頸折墜,軍中大亂。屠岸夷大呼曰:“公子重耳,引秦、翟之兵,已在城外。我 奉里大夫之命,為故太子申生伸冤,誅奸佞之黨,迎立重耳為君。汝等愿從者皆來,不愿者 自去!避娛柯勚囟鸀榫,無不踴躍愿從者。梁五聞東關(guān)五被殺,急趨朝堂,欲同荀息奉卓 子出奔。卻被屠岸夷追及,里克、卆鄭父、雅遄各率家甲,一時(shí)亦到。梁五料不能脫,拔劍 自刎,不斷,被屠岸夷只手擒來,里克趁勢揮刀,劈為兩段。時(shí)左行大夫共華,亦統(tǒng)家甲來 助,一齊殺入朝門。里克仗劍先行,眾人隨之,左右皆驚散。荀息面不改色,左手抱卓子, 右手舉袖掩之。卓子懼而啼。荀息謂里克曰:“孺子何罪?寧殺我,乞留此先君一塊肉!” 里克曰:“申生安在?亦先君一塊肉也!”顧屠岸夷曰:“還不下手!”屠岸夷就荀息手中 奪來,擲之于階。但聞蹋一聲,化為肉餅。荀息大怒,挺佩劍來斗里克,亦被屠岸夷斬 之。遂殺入宮中。驪姬先奔賈君之宮,賈君閉門不納。走入后園,從橋上投水中而死,里克 命戮其尸。驪姬之娣,雖生卓子,無寵無權(quán),怒不殺,錮之別室。盡滅“二五”及優(yōu)施之 族。髯仙有詩嘆驪姬云:

譖殺申生意若何?要將稚子掌山河。

一朝母子遭駢戮,笑殺當(dāng)年《暇豫》歌。

又有詩嘆荀息從君之亂命,而立庶孽,雖死不足道也。詩云:

昏君亂命豈宜從?猶說硁硁效死忠。

璧馬智謀何處去?君臣束手一場空。

里克大集百官于朝堂,議曰:“今庶孽已除,公子中惟重耳最長且賢,當(dāng)立。諸大夫同 心者,請(qǐng)書名于簡!”卆鄭父曰:“此事非狐老大夫不可!崩锟思词谷艘攒囉:晦o 曰:“老夫二子從亡,若與迎,是同弒也。突老矣,惟諸大夫之命是聽!”里克遂執(zhí)筆先書 己名,次卆鄭父,以下共華、賈華、雅遄等共三十余人。后至者俱不及書。以上士之銜假屠 岸夷,使之奉表往翟,奉迎公子重耳。重耳見表上無狐突名,疑之。魏犨曰:“迎而不往, 欲長為客乎?”重耳曰:“非爾所知也。群公子尚多,何必我?且二孺子新誅,其黨未盡, 入而求出,何可得也?天若祚我,豈患無國?”狐偃亦以乘喪因亂,皆非美名,勸公子勿 行。乃謝使者曰:“重耳得罪于父,逃死四方。生既不得展問安侍膳之誠,死又不得盡視含 哭位之禮,何敢乘亂而貪國。大夫其更立他子,重耳不敢違!”屠岸夷還報(bào),里克欲遣使再 往。大夫梁繇靡曰:“公子孰非君者,盍迎夷吾乎?”里克曰:“夷吾貪而忍。貪則無信, 忍則無親。不如重耳!绷呼砻以唬骸安华q愈于群公子乎?”眾人俱唯唯。里克不得已,乃 使屠岸夷輔梁繇靡迎夷吾于梁。

且說公子夷吾在梁,梁伯以女妻之,生一子,名曰圉。夷吾安居于梁,日夜望國中有 變,乘機(jī)求入。聞獻(xiàn)公已薨,即命呂飴甥襲屈城據(jù)之。荀息為國中多事,亦不暇問。及聞奚 齊、卓子被殺,諸大夫往迎重耳,呂飴甥以書報(bào)夷吾,夷吾與虢射郤芮商議,要來爭國。忽 見梁繇靡等來迎,以手加額曰:“天奪國于重耳,以授我也!”不覺喜形于色。郤芮進(jìn)曰: “重耳非惡得國者,其不行,必有疑也。君勿輕信。夫在內(nèi)而外求君者,是皆有大欲焉。方 今晉臣用事,里、卆為首,君宜捐厚賂以啖之。雖然,猶有危。夫入虎穴者,必操利器。君 欲入國,非借強(qiáng)國之力為助不可。鄰晉之國,惟秦最強(qiáng),子盍遣使卑辭以求納于秦乎?秦許 我,則國可入矣。”夷吾用其言,乃許里克以汾陽之田百萬,許卆鄭父以負(fù)葵之田七十萬, 皆書契而緘之。先使屠岸夷還報(bào),留梁繇靡使達(dá)手書于秦,并道晉國諸大夫奉迎之意。

秦穆公謂蹇叔曰:“晉亂待寡人而平,上帝先示夢矣。寡人聞重耳、夷吾皆賢公子也。 寡人將擇而納之,未知孰勝?”蹇叔曰:“重耳在翟,夷吾在梁,地皆密邇。君何不使人往 吊,以觀二公子之為人?”穆公曰:“諾。”乃使公子縶先吊重耳,次吊夷吾。公子縶至 翟,見公子重耳,以秦君之命稱吊。禮畢,重耳即退?{使閽者傳語:“公子宜乘時(shí)圖入, 寡君愿以敝賦為前驅(qū)。”重耳以告趙衰。趙衰曰:“卻內(nèi)之迎,而借外寵以求入,雖入不光 矣!”重耳乃出見使者曰:“君惠吊亡臣重耳,辱以后命。亡人無寶,仁親為寶,父死之謂 何,而敢有他志?”遂伏地大哭,稽顙而退,絕無一私語。公子縶見重耳不從,心知其賢, 嘆息而去。遂吊夷吾于梁,禮畢,夷吾謂縶曰:“大夫以君命下吊亡人,亦何以教亡人 乎?”縶亦以“乘時(shí)圖入”相勸。夷吾稽顙稱謝。入告郤芮曰:“秦人許納我矣!”郤芮 曰:“秦人何私于我?亦將有取于我也!君必大割地以賂之!币奈嵩唬骸按蟾畹夭粨p晉 乎?”郤芮曰:“公子不返國,則梁山一匹夫耳,能有晉尺寸之土乎?他人之物,公子何惜 焉?”夷吾復(fù)出見公子縶,握其手謂曰:“里克、卆鄭皆許我矣,亡人皆有以酬之,且不敢 薄也。茍假君之寵,入主社稷。惟是河外五城,所以便君之東游者。東盡虢地,南及華山, 內(nèi)以解梁為界。愿入之于君,以報(bào)君德于萬一!背銎跤谛渲,面有德色。公子縶方欲謙 讓,夷吾又曰:“亡人另有黃金四十鎰,白玉之珩六雙,愿納于公子之左右。乞公子好言于 君,亡人不忘公子之賜!惫涌{乃皆受之。史臣有詩云:

重耳憂親為喪親,夷吾利國喜津津。

但看受吊相懸處,成敗分明定兩人。

縶返命于穆公,備述兩公子相見之狀。穆公曰:“重耳之賢,過夷吾遠(yuǎn)矣!必納重 耳!惫涌{對(duì)曰:“君之納晉君也,憂晉乎?抑欲成名于天下乎?”穆公曰:“晉何與我 事?寡人亦欲成名于天下耳。”公子縶曰:“君如憂晉,則為之擇賢君。第欲成名于天下, 則不如置不賢者。均之有置君之名,而賢者出我上,不賢者出我下,二者孰利?”穆公曰: “子之言,開我肺腑!蹦耸构珜O枝出車三百乘,以納夷吾。秦穆公夫人,乃晉世子申生之 娣,是為穆姬。幼育于獻(xiàn)公次妃賈君之宮,甚有賢德。聞公孫枝將納夷吾于晉,遂為手書以 屬夷吾,言:“公子入為晉君,必厚視賈君。其群公子因亂出奔,皆無罪。聞葉茂者本榮, 必盡納之,亦所以固我藩也!币奈峥质录е,隨以手書復(fù)之,一一如命。

時(shí)齊桓公聞晉國有亂,欲合諸侯謀之,乃親至高梁之地。又聞秦師已出,周惠王亦遣大 夫王子黨率師至?xí)x,乃遣公孫隰朋會(huì)周、秦之師,同納夷吾。呂飴甥亦自屈城來會(huì)。桓公遂 回齊。里克、卆鄭父請(qǐng)出國舅狐突做主,率群臣備法駕,迎夷吾于晉界。夷吾入絳都即位, 是為惠公。即以本年為元年。按晉惠公之元年,實(shí)周襄王之二年也。國人素慕重耳之賢,欲 得為君。及失重耳得夷吾,乃大失望。

惠公既即位,遂立子圉為世子。以狐突、虢射為上大夫,呂飴甥、郤芮俱為中大夫,屠 岸夷為下大夫。其余在國諸臣,一從其舊。使梁繇靡從王子黨如周,韓簡從隰朋如齊,各拜 謝納國之恩。惟公孫枝以索取河西五城之地,尚留晉國;莨胁簧嶂猓思撼甲h之。 虢射目視呂飴甥,飴甥進(jìn)曰:“君所以賂秦者,為未入,則國非君之國也。今既入矣,國乃 君之國矣,雖不畀秦,秦其奈君何?”里克曰:“君始得國,而失信于強(qiáng)鄰,不可。不如與 之!编S芮曰:“去五城是去半晉矣。秦雖極兵力,必不能取五城于我。且先君百戰(zhàn)經(jīng)營, 始有此地,不可棄也。”里克曰:“既知先君之地,何以許之?許而不與,不怒秦乎?且先 君立國于曲沃,地不過蕞爾。惟自疆于政,故能兼并小國,以成其大。君能修政而善鄰,何 患無五城哉?”郤芮大喝曰:“里克之言,非為秦也,為取汾陽之田百萬?志慌c,故以 秦為例耳!”卆鄭父以臂推里克,克遂不敢復(fù)言。惠公曰:“不與則失信,與之則自弱,畀 一二城可乎?”呂飴甥曰:“畀一二城,未為全信也,而適以挑秦之爭。不如辭之。”惠公 乃命呂飴甥作書辭秦。書略曰:始夷吾以河西五城許君。今幸入守社稷,夷吾念君之賜,欲 即踐言。大臣皆曰:“地者,先君之地。君出亡在外,何得擅許他人?”寡人爭之弗能得。 惟君少緩其期,寡人不敢忘也。

惠公問:“誰人能為寡人謝秦者?”郤鄭父愿往,惠公從之。

原來惠公求入國時(shí),亦曾許卆鄭父負(fù)葵之田七十萬,惠公既不與秦城,安肯與里、卆二 人之田?鄭父口雖不言,心中怨恨。特地討此一差,欲訴于秦耳。鄭父隨公孫枝至于秦國, 見了穆公,呈上國書。穆公覽畢,拍案大怒曰:“寡人固知夷吾不堪為君,今果被此賊所 欺!”欲斬卆鄭父。公孫枝奏曰:“此非鄭父之罪也,望君恕之!”穆公余怒未盡,問曰: “誰使夷吾負(fù)寡人者?寡人愿得而手刃之!”卆鄭父曰:“君請(qǐng)屏左右,臣有所言!蹦鹿 色稍和,命左右退于簾下,揖鄭父進(jìn)而問之。鄭父對(duì)曰:“晉之諸大夫,無不感君之恩,愿 歸地者。惟呂飴甥、郤芮二人從中阻撓。君若重幣聘問,而以好言召此二人,二人至,則殺 之。君納重耳,臣與里克逐夷吾,為君內(nèi)應(yīng),請(qǐng)得世世事君。何如?”穆公曰:“此計(jì)妙 哉!固寡人之本心也!”于是遣大夫冷至隨卆鄭父行騁于晉,欲誘呂飴甥、郤芮而殺之。不 知呂、卆性命何如,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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