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孫陶四張傳第八
公孫瓚字伯珪，遼西令支人也。*令音郎定反。支音其兒反。*為郡門下書佐。有姿
儀，大音聲，侯太守器之，以女妻焉，[一]遣詣涿郡盧植讀經(jīng)。后復(fù)為郡吏。劉太守坐
事征詣廷尉，瓚為御車，身執(zhí)徒養(yǎng)。及劉徙日南，瓚具米肉，于北芒上祭先人，舉觴祝
曰：“昔為人子，今為人臣，當(dāng)詣日南。日南瘴氣，或恐不還，與先人辭于此�！痹侔�
慷慨而起，時見者莫不歔欷。劉道得赦還。瓚以孝廉為郎，除遼東屬國長史。嘗從數(shù)十
騎出行塞，見鮮卑數(shù)百騎，瓚乃退入空亭中，約其從騎曰：“今不沖之，則死盡矣�！�
瓚乃自持矛，兩頭施刃，馳出刺胡，殺傷數(shù)十人，亦亡其從騎半，遂得免。鮮卑懲艾，
后不敢復(fù)入塞。遷為涿令。光和中，涼州賊起，發(fā)幽州突騎三千人，假瓚都督行事傳，
使將之。軍到薊中，漁陽張純誘遼西烏丸丘力居等叛，劫略薊中，自號將軍，[二]略吏
民攻右北平、遼西屬國諸城，所至殘破。瓚將所領(lǐng)，追討純等有功，遷騎都尉。屬國烏
丸貪至王率種人詣瓚降。遷中郎將，封都亭侯，進(jìn)屯屬國，與胡相攻擊五六年。丘力居
等鈔略青、徐、幽、冀，四州被其害，瓚不能御。
注[一]典略曰：瓚性辯慧，每白事不肯梢入，�？傉f數(shù)曹事，無有忘誤，太守奇其
才。
注[二]九州春秋曰：純自號彌天將軍、安定王。
朝議以宗正東海劉伯安既有德義，昔為幽州刺史，恩信流著，戎狄附之，若使鎮(zhèn)撫，
可不勞觽而定，乃以劉虞為幽州牧。[一]虞到，遣使至胡中，告以利害，責(zé)使送純首。
丘力居等聞虞至，喜，各遣譯自歸。瓚害虞有功，乃陰使人徼殺胡使。胡知其情，閑行
詣虞。虞上罷諸屯兵，但留瓚將步騎萬人屯右北平。純乃棄妻子，逃入鮮卑，為其客王
政所殺，送首詣虞。
封政為列侯。虞以功即拜太尉，封襄賁侯。[二]會董卓至洛陽，遷虞大司馬，瓚奮
武將軍，封薊侯。
注[一]吳書曰：虞，東海恭王之后也。遭世衰亂，又與時主疏遠(yuǎn)，仕縣為戶曹吏。
以能治身奉職，召為郡吏，以孝廉為郎，累遷至幽州刺史，轉(zhuǎn)甘陵相，甚得東土戎狄之
心。后以疾歸家，常降身隱約，與邑黨州閭同樂共恤，等齊有無，不以名位自殊，鄉(xiāng)曲
咸共宗之。時鄉(xiāng)曲有所訴訟，不以詣吏，自投虞平之；虞以情理為之論判，皆大小敬從，
不以為恨。嘗有失牛者，骨體毛色，與虞牛相似，因以為是，虞便推與之；后主自得本
牛，乃還謝罪。會甘陵復(fù)亂，吏民思虞治行，復(fù)以為甘陵相，甘陵大治。征拜尚書令、
光祿勛，以公族有禮，更為宗正。英雄記曰：虞為博平令，治正推平，高尚純樸，境內(nèi)
無盜賊，災(zāi)害不生。時鄰縣接壤，蝗蟲為害，至博平界，飛過不入。
魏書曰：虞在幽州，清靜儉約，以禮義化民。靈帝時，南宮災(zāi)，吏遷補(bǔ)州郡者，皆
責(zé)助治宮錢，或一千萬，或二千萬，富者以私財(cái)辨，或發(fā)民錢以備之，貧而清慎者，無
以充調(diào)，或至自殺。靈帝以虞清貧，特不使出錢。
注[二]英雄記曰：虞讓太尉，因薦韂尉趙謨、益州牧劉焉、豫州牧黃琬、南陽太守
羊續(xù)，并任為公。
關(guān)東義兵起，卓遂劫帝西遷，征虞為太傅，道路隔塞，信命不得至。袁紹、韓馥議，
以為少帝制于奸臣，天下無所歸心。虞，宗室知名，民之望也，遂推虞為帝。遣使詣虞，
虞終不肯受。紹等復(fù)勸虞領(lǐng)尚書事，承制封拜，虞又不聽，然猶與紹等連和。[一]虞子
和為侍中，在長安。天子思東歸，使和偽逃卓，潛出武關(guān)詣虞，令將兵來迎。和道經(jīng)袁
術(shù)，為說天子意。
術(shù)利虞為援，留和不遣，許兵至俱西，令和為書與虞。虞得和書，乃遣數(shù)千騎詣和。
瓚知術(shù)有異志，不欲遣兵，止虞，虞不可。瓚懼術(shù)聞而怨之，亦遣其從弟越將千騎詣術(shù)
以自結(jié)，而陰教術(shù)執(zhí)和，奪其兵。由是虞、瓚益有隙。和逃術(shù)來北，復(fù)為紹所留。
注[一]九州春秋曰：紹、馥使故樂浪太守甘陵張岐赍議詣虞，使即尊號。虞厲聲呵
岐曰：“卿敢出此言乎！忠孝之道，既不能濟(jì)。孤受國恩，天下擾亂，未能竭命以除國
恥，望諸州郡烈義之士暞力西面，援迎幼主，而乃妄造逆謀，欲涂污忠臣邪！”吳書曰：
馥以書與袁術(shù)，云帝非孝靈子，欲依絳、灌誅廢少主，迎立代王故事；稱虞功德治行，
華夏少二，當(dāng)今公室枝屬，皆莫能及。又云：“昔光武去定王五世，以大司馬領(lǐng)河北，
耿弇、馮異勸即尊號，卒代更始。今劉公自恭王枝別，其數(shù)亦五，以大司馬領(lǐng)幽州牧，
此其與光武同�！笔菚r有四星會于箕尾，馥稱讖云神人將在燕分。又言濟(jì)陰男子王定得
玉印，文曰“虞為天子”。又見兩日出于代郡，謂虞當(dāng)代立。紹又別書報(bào)術(shù)。
是時術(shù)陰有不臣之心，不利國家有長主，外托公義以答拒之。紹亦使人私報(bào)虞，虞
以國有正統(tǒng)，非人臣所宜言，固辭不許；乃欲圖奔匈奴以自絕，紹等乃止。虞于是奉職
修貢，愈益恭肅；諸外國羌、胡有所貢獻(xiàn)，道路不通，皆為傳送，致之京師。
是時，術(shù)遣孫堅(jiān)屯陽城拒卓，紹使周昂奪其處。術(shù)遣越與堅(jiān)攻昂，不勝，越為流矢
所中死。
瓚怒曰：“余弟死，禍起于紹�！彼斐鲕娡捅P河，將以報(bào)紹。紹懼，以所佩勃海太
守印綬授瓚從弟范，遣之郡，欲以結(jié)援。范遂以勃海兵助瓚，破青、徐黃巾，兵益盛；
進(jìn)軍界橋。[一]以嚴(yán)綱為冀州，田楷為青州，單經(jīng)為兗州，置諸郡縣。紹軍廣川，令將
曲義先登與瓚戰(zhàn)，生禽綱。瓚軍敗走勃海，與范俱還薊，于大城東南筑小城，與虞相近，
稍相恨望。
注[一]典略載瓚表紹罪狀曰：“臣聞皇、羲以來，始有君臣上下之事，張化以導(dǎo)民，
刑罰以禁暴。今行車騎將軍袁紹，托其先軌，寇竊人爵，既性暴亂，厥行淫穢。昔為司
隸校尉，會值國家喪禍之際，太后承攝，何氏輔政，紹專為邪媚，不能舉直，至令丁原
焚燒孟津，招來董卓，造為亂根，紹罪一也。卓既入雒而主見質(zhì)，紹不能權(quán)譎以濟(jì)君父，
而棄置節(jié)傳，迸竄逃亡，忝辱爵命，背上不忠，紹罪二也。紹為勃海太守，默選戎馬，
當(dāng)攻董卓，不告父兄，至使太傅門戶，太仆母子，一旦而斃，不仁不孝，紹罪三也。紹
既興兵，涉歷二年，不恤國難，廣自封殖，乃多以資糧專為不急，割剝富室，收考責(zé)錢，
百姓吁嗟，莫不痛怨，紹罪四也。韓馥之迫，竊其虛位，矯命詔恩，刻金印玉璽，每下
文書，皁囊施檢，文曰‘詔書一封，邟鄉(xiāng)侯印’。邟，口浪反。昔新室之亂，漸以即真，
今紹所施，擬而方之，紹罪五也。紹令崔巨業(yè)候視星日，財(cái)貨賂遺，與共飲食，克期會
合，攻鈔郡縣，此豈大臣所當(dāng)宜為？紹罪六也。紹與故虎牙都尉劉勛首共造兵，勛仍有
效，又降伏張楊，而以小忿枉害于勛，信用讒慝，殺害有功，紹罪七也。紹又上故上谷
太守高焉、故甘陵相姚貢，橫責(zé)其錢，錢不備畢，二人并命，紹罪八也。春秋之義，子
以母貴。紹母親為婢使，紹實(shí)微賤，不可以為人后，以義不宜，乃據(jù)豐隆之重任，忝污
王爵，損辱袁宗，紹罪九也。又長沙太守孫堅(jiān)，前領(lǐng)豫州刺史，驅(qū)走董卓，掃除陵廟，
其功莫大；紹令周昂盜居其位，斷絕堅(jiān)糧，令不得入，使卓不被誅，紹罪十也。臣又每
得后將軍袁術(shù)書，云紹非術(shù)類也。紹之罪戾，雖南山之竹不能載。昔姬周政弱，王道陵
遲，天子遷都，諸侯背叛，于是齊桓立柯亭之盟，晉文為踐土之會，伐荊楚以致菁茅，
誅曹、韂以彰無禮。臣雖阘茸，名非先賢，蒙被朝恩，當(dāng)此重任，職在鈇鉞，奉辭伐罪，
輒與諸將州郡兵討紹等。若事克捷，罪人斯得，庶續(xù)桓、文忠誠之效，攻戰(zhàn)形狀，前后
續(xù)上�！彼炫e兵與紹對戰(zhàn)，紹不勝。
虞懼瓚為變，遂舉兵襲瓚。虞為瓚所敗，出奔居庸。瓚攻拔居庸，生獲虞，執(zhí)虞還
薊。會卓死，天子遣使者段訓(xùn)增虞邑，督六州；瓚遷前將軍，封易侯。瓚誣虞欲稱尊號，
脅訓(xùn)斬虞。
[一]瓚上訓(xùn)為幽州刺史。瓚遂驕矜，記過忘善，多所賊害。[二]虞從事漁陽鮮于輔、
齊周、騎都尉鮮于銀等，率州兵欲報(bào)瓚，以燕國閻柔素有恩信，共推柔為烏丸司馬。柔
招誘烏丸、鮮卑，得胡、漢數(shù)萬人，與瓚所置漁陽太守鄒丹戰(zhàn)于潞北，大破之，斬丹。
袁紹又遣曲義及虞子和，將兵與輔合擊瓚。瓚軍數(shù)敗，乃走還易京固守。[三]為圍塹十
重，于塹里筑京，皆高五六丈，為樓其上；中塹為京，特高十丈，自居焉，積谷三百萬
斛。[四]瓚曰：“昔謂天下事可指麾而定，今日視之，非我所決，不如休兵，力田畜谷。
兵法，百樓不攻。今吾樓櫓千重，食盡此谷，足知天下之事矣�！庇源吮捉B。紹遣將
攻之，連年不能拔。[五]建安四年，紹悉軍圍之。瓚遣子求救于黑山賊，復(fù)欲自將突騎
直出，傍西南山，擁黑山之觽，陸梁冀州，橫斷紹后。長史關(guān)靖說瓚曰：“今將軍將士，
皆已土崩瓦解，其所以能相守持者，顧戀其居處老小，以將軍為主耳。將軍堅(jiān)守曠日，
袁紹要當(dāng)自退；自退之后，四方之觽必復(fù)可合也。若將軍今舍之而去，軍無鎮(zhèn)重，易京
之危，可立待也。將軍失本，孤在草野，何所成邪！”瓚遂止不出。[六]救至，欲內(nèi)外
擊紹。遣人與子書，刻期兵至，舉火為應(yīng)。[七]紹侯者得其書，如期舉火。瓚以為救兵
至，遂出欲戰(zhàn)。紹設(shè)伏擊，大破之，復(fù)還守。紹為地道，突壞其樓，稍至中京。[八]瓚
自知必?cái)。M殺其妻子，乃自殺。[九]
注[一]魏氏春秋曰：初，劉虞和輯戎狄，瓚以胡夷難御，當(dāng)因不賓而討之，今加財(cái)
賞，必益輕漢，效一時之名，非久長深慮。故虞所賞賜，瓚輒鈔奪。虞數(shù)請會，稱疾不
往。至是戰(zhàn)敗，虞欲討之，告東曹掾右北平人魏攸。攸曰：“今天下引領(lǐng)，以公為歸，
謀臣爪牙，不可無也。
瓚，文武才力足恃，雖有小惡，固宜容忍�！蹦酥埂：笠荒�，攸病死。虞又與官屬
議，密令觽襲瓚。瓚部曲放散在外，自懼?jǐn)。驏|城門欲走。虞兵無部伍，不習(xí)戰(zhàn)，又
愛民屋，敕令勿燒。故瓚得放火，因以精銳沖突。虞觽大潰，奔居庸城。瓚攻及家屬以
還，殺害州府，衣冠善士殆盡。典略曰：瓚曝虞于市而祝曰：“若應(yīng)為天子者，天當(dāng)降
雨救之。”時盛暑，竟日不雨，遂殺虞。英雄記曰：虞之見殺，故常山相孫瑾、掾張逸、
張瓚等忠義憤發(fā)，相與就虞，罵瓚極口，然后同死。
注[二]英雄記曰：瓚統(tǒng)內(nèi)外，衣冠子弟有材秀者，必抑使困在窮苦之地�；騿柶涔剩�
答曰：
“今取衣冠家子弟及善士富貴之，皆自以為職當(dāng)?shù)弥恢x人善也。”所寵遇驕恣
者，類多庸兒，若故卜數(shù)師劉緯臺、販繒李移子、賈人樂何當(dāng)?shù)热耍c之定兄弟之誓，
自號為伯，謂三人者為仲叔季，富皆巨億，或取其女以配己子，常稱古者曲周、灌嬰之
屬以譬也。
注[三]英雄記曰：先是有童謠曰：“燕南垂，趙北際，中央不合大如礪，惟有此中
可避世�！�
瓚以易當(dāng)之，乃筑京固守。瓚別將有為敵所圍，義不救也。其言曰：“救一人，使
后將恃救不力戰(zhàn)；今不救此，后將當(dāng)念在自勉。”是以袁紹始北擊之時，瓚南界上別營
自度守則不能自固，又知必不見救，是以或自殺其將帥，或?yàn)榻B兵所破，遂令紹軍徑至
其門。臣松之以為童謠之言，無不皆驗(yàn)；至如此記，似若無征。謠言之作，蓋令瓚終始
保易，無事遠(yuǎn)略。而瓚因破黃巾之威，意志張遠(yuǎn)，遂置三州刺史，圖滅袁氏，所以致敗
也。
注[四]英雄記曰：瓚諸將家家各作高樓，樓以千計(jì)。瓚作鐵門，居樓上，屏去左右，
婢妾侍側(cè)，汲上文書。
注[五]漢晉春秋曰：袁紹與瓚書曰：“孤與足下，既有前盟舊要，申以討亂之誓，
愛過夷、叔，分著丹青，謂為旅力同軌，足踵齊、晉，故解印釋紱，以北帶南，分割膏
腴，以奉執(zhí)事，此非孤赤情之明驗(yàn)邪？豈寤足下棄烈士之高義，尋禍亡之險(xiǎn)蹤，輟而改
慮，以好易怨，盜遣士馬，犯暴豫州。始聞甲卒在南，親臨戰(zhàn)陳，懼于飛矢迸流，狂刃
橫集，以重足下之禍，徒增孤*(子)*之咎釁也，故為薦書懇惻，冀可改悔。而足下超然
自逸，矜其威詐，謂天罔可吞，豪雄可滅，果令貴弟殞于鋒刃之端。斯言猶在于耳，而
足下曾不尋討禍源，克心罪己，茍欲逞其無疆之怒，不顧逆順之津，匿怨害民，聘于余
躬。遂躍馬控弦，處我疆土，毒篃生民，辜延白骨。孤辭不獲已，以登界橋之役。是時
足下兵氣霆震，駿馬電發(fā)；仆師徒肇合，機(jī)械不嚴(yán)，強(qiáng)弱殊科，觽寡異論，假天之助，
小戰(zhàn)大克，遂陵躡奔背，因壘館谷，此非天威棐諶，福豐有禮之符表乎？足下志猶未厭，
乃復(fù)糾合余燼，率我蛑賊，以焚爇勃海。孤又不獲寧，用及龍河之師。羸兵前誘，大軍
未濟(jì)，而足下膽破觽散，不鼓而敗，兵觽擾亂，君臣并奔。此又足下之為，非孤之咎也。
自此以后，禍隙彌深，孤之師旅，不勝其忿，遂至積尸為京，頭顱滿野，愍彼無辜，未
嘗不慨然失涕也。后比得足下書，辭意婉約，有改往修來之言。仆既欣于舊好克復(fù)，且
愍兆民之不寧，每輒引師南駕，以順簡書。弗盈一時，而北邊羽檄之文，未嘗不至。孤
是用痛心疾首，靡所錯情。夫處三軍之帥，當(dāng)列將之任，宜令怒如嚴(yán)霜，喜如時雨，臧
否好惡，坦然可觀。而足下二三其德，強(qiáng)弱易謀，急則曲躬，緩則放逸，行無定端，言
無質(zhì)要，為壯士者固若此乎！既乃殘殺老弱，幽土憤怨，觽叛親離，孑然無黨。又烏丸、
濊貊，皆足下同州，仆與之殊俗，各奮迅激怒，爭為鋒銳；又東西鮮卑，舉踵來附。此
非孤德所能招，乃足下驅(qū)而致之也。夫當(dāng)荒危之世，處干戈之險(xiǎn)，內(nèi)違同盟之誓，外失
戎狄之心，兵興州壤，禍發(fā)蕭墻，將以定霸，不亦難乎！前以西山陸梁，出兵平討，會
曲義余殘，畏誅逃命，故遂住大軍，分兵撲蕩，此兵孤之前行，乃界橋搴旗拔壘，先登
制敵者也。始聞足下鐫金紆紫，命以元帥，謂當(dāng)因茲奮發(fā)，以報(bào)孟明之恥，是故戰(zhàn)夫引
領(lǐng)，竦望旌□，怪遂含光匿影，寂爾無聞，卒臻屠滅，相為惜之。夫有平天下之怒，希
長世之功，權(quán)御師徒，帶養(yǎng)戎馬，叛者無討，服者不收，威懷并喪，何以立名？今舊京
克復(fù)，天罔云補(bǔ)，罪人斯亡，忠干翼化，華夏儼然，望于穆之作，將戢干戈，放散牛馬，
足下獨(dú)何守區(qū)區(qū)之士，保軍內(nèi)之廣，甘惡名以速朽，亡令德之久長？壯而籌之，非良策
也。宜釋憾除嫌，敦我舊好。
若斯言之玷，皇天是聞�！杯懖淮�，而增修戎備。謂關(guān)靖曰：“當(dāng)今四方虎爭，無
有能坐吾城下相守經(jīng)年者明矣。袁本初其若我何！”
注[六]英雄記曰：關(guān)靖字士起，太原人。本酷吏也，諂而無大謀，特為瓚所信幸。
注[七]典略曰：瓚遣行人文則赍書告子續(xù)曰：“袁氏之攻，似若神鬼，鼓角鳴于地
中，梯沖舞吾樓上。日窮月蹴，無所聊賴。汝當(dāng)碎首于張燕，速致輕騎，到者當(dāng)起烽火
于北，吾當(dāng)從內(nèi)出。不然，吾亡之后，天下雖廣，汝欲求安足之地，其可得乎！”獻(xiàn)帝
春秋曰：瓚夢薊城崩，知必?cái)。饲查e使與續(xù)書。
紹候者得之，使陳琳更其書曰：“蓋聞在昔衰周之世，僵戶流血，以為不然，豈意
今日身當(dāng)其沖！”其余語與典略所載同。
注[八]英雄記曰：袁紹分部攻者掘地為道，穿穴其樓下，稍稍施木柱之，度足達(dá)半，
便燒所施之柱，樓輒傾倒。
注[九]漢晉春秋曰：關(guān)靖曰：“吾聞君子陷人于危，必同其難，豈可獨(dú)生乎！”乃
策馬赴紹軍而死。紹悉送其首于許。
鮮于輔將其觽奉王命。以輔為建忠將軍，督幽州六郡。太祖與袁紹相拒于官渡，閻
柔遣使詣太祖受事，遷護(hù)烏丸校尉。而輔身詣太祖，拜左度遼將軍，封亭侯，遣還鎮(zhèn)撫
本州。[一]太祖破南皮，柔將部曲及鮮卑獻(xiàn)名馬以奉軍，從征三郡烏丸，以功封關(guān)內(nèi)侯。
[二]輔亦率其觽從。文帝踐阼，拜輔虎牙將軍，柔度遼將軍，皆進(jìn)封縣侯。位特進(jìn)。
注[一]魏略曰：輔從太祖于官渡。袁紹破走，太祖喜，顧謂輔曰：“如前歲本初送
公孫瓚頭來，孤自視忽然耳，而今克之。此既天意，亦二三子之力�！�
注[二]魏略曰：太祖甚愛閻柔，每謂之曰：“我視卿如子，亦欲卿視我如父也�！�
柔由此自托于五官將，如兄弟。
陶謙字恭祖，丹楊人。[一]少好學(xué)，為諸生，仕州邵，舉茂才，除盧令，[二]遷幽
州剌史，征拜議郎，參車騎將軍張溫軍事，西討韓遂。[三]會徐州黃巾起，以謙為徐州
剌史，擊黃巾，破走之。董卓之亂，州郡起兵，天子都長安，四方斷絕，謙遣使閑行致
貢獻(xiàn)，遷安東將軍、徐州牧，封溧陽侯。是時，徐州百姓殷盛，谷米封贍，流民多歸之。
而謙背道任情：廣陵太守琊邪趙昱，徐方名士也，以忠直見疏；[四]曹宏等，讒慝小人
也，謙親任之。刑政失和，良善多被其害，由是漸亂。下邳闕宣自稱天子，謙初與合從
寇鈔，后遂殺宣，并其觽。
注[一]吳書曰：謙父，故余姚長。謙少孤，始以不羈聞于縣中。年十四，猶綴帛為
幡，乘竹馬而戲，邑中兒童皆隨之。故蒼梧太守同縣甘公出遇之涂，見其容貌，異而呼
之，住車與語，甚悅，因許妻以女。甘公夫人聞之，怒曰：“妾聞陶家兒敖戲無度，如
何以女許之？”公曰：
“彼有奇表，長必大成。”遂妻之。
注[二]吳書曰：謙性剛直，有大節(jié)，少察孝廉，拜尚書郎，除舒令�？な貜埍P，同
郡先輩，與謙父友，意殊親之，而謙恥為之屈。與觽還城，因以公事進(jìn)見，坐罷，盤常
私還入，與謙飲宴，或拒不為留。常以舞屬謙，謙不為起，固強(qiáng)之；及舞，又不轉(zhuǎn)。盤
曰：“不當(dāng)轉(zhuǎn)邪？”
曰：“不可轉(zhuǎn)，轉(zhuǎn)則勝人�！庇墒遣粯罚湟詷�(gòu)隙。謙在官清白，無以糾舉，祠靈
星，有贏錢五百，欲以臧之。謙委官而去。
注[三]吳書曰：會西羌寇邊，皇甫嵩為征西將軍，表請武將。召拜謙揚(yáng)武都尉，與
嵩征羌，大破之。后邊章、韓遂為亂，司空張溫銜命征討；又請謙為參軍事，接遇甚厚，
而謙輕其行事，心懷不服。及軍罷還，百寮高會，溫屬謙行酒，謙觽?cè)铚�。溫怒，徙謙
于邊。或說溫曰：
“陶恭祖本以材略見重于公，一朝以醉飲過失，不蒙容貸，遠(yuǎn)棄不毛，厚德不終，
四方人士安所歸望！不如釋憾除恨，克復(fù)初分，于以遠(yuǎn)聞德美�！睖厝黄溲�，乃追還謙。
謙至，或又謂謙曰：“足下輕辱三公，罪自己作，今蒙釋宥，德莫厚矣；宜降志卑辭以
謝之。”謙曰：“諾。”
又謂溫曰：“陶恭祖今深自罪責(zé)，思在變革。謝天子禮畢，必詣公門。公宜見之，
以慰其意�！睍r溫于宮門見謙，謙仰曰：“謙自謝朝廷，豈為公邪？”溫曰：“恭祖癡
病尚未除邪？”遂為之置酒，待之如初。
注[四]謝承后漢書曰：昱年十三，母嘗病，經(jīng)涉三月。昱慘戚消瘠，至目不交睫，
握粟出卜，祈禱泣血，鄉(xiāng)黨稱其孝。就處士東莞綦毌君受公羊傳，兼該髃業(yè)。至歷年潛
志，不窺園圃，親簄希見其面。時入定省父母，須臾即還。高絜廉正，抱禮而立，清英
儼恪，莫干其志；旌善以興化，殫邪以矯俗。州郡請召，常稱病不應(yīng)。國相□謨、陳遵
共召，不起；或興盛怒，終不回意。舉孝廉，除莒長，宣揚(yáng)五教，政為國表。會黃巾作
亂，陸梁五郡，郡縣發(fā)兵，以為先辦。徐州刺史巴只表功第一，當(dāng)受遷賞，昱深以為恥，
委官還家。徐州牧陶謙初辟別駕從事，辭疾遜遁。謙重令揚(yáng)州從事會稽吳范宣旨，昱守
意不移；欲威以刑罰，然后乃起。舉茂才，遷廣陵太守。賊笮融從臨淮見討，迸入郡界，
昱將兵拒戰(zhàn)，敗績見害。
初平四年，太祖征謙，攻拔十余城，至彭城大戰(zhàn)。謙兵敗走，死者萬數(shù)，泗水為之
不流。謙退守郯。太祖以糧少引軍還。[一]興平元年，復(fù)東征，略定瑯邪、東海諸縣。
謙恐，欲走歸丹楊。會張邈叛迎呂布，太祖還擊布。是歲，謙病死。[二]
注[一]吳書曰：曹公父于泰山被殺，歸咎于謙。欲伐謙而畏其強(qiáng)，乃表令州郡一時
罷兵。詔曰：“今海內(nèi)擾攘，州郡起兵，征夫勞瘁，寇難未弭，或?qū)⒗舨涣�，因緣討捕�?p>侵侮黎民，離害者觽；風(fēng)聲流聞，震蕩城邑，丘墻懼于橫暴，貞良化為髃惡，此何異乎
抱薪救焚，扇火止沸哉！今四民流移，托身他方，攜白首于山野，棄稚子于溝壑，顧故
鄉(xiāng)而哀嘆，向阡陌而流涕，饑厄困苦，亦已甚矣。雖悔往者之迷謬，思奉教于今日，然
兵連觽結(jié)，鋒鏑布野，恐一朝解散，夕見系虜，是以阻兵屯據(jù)，欲止而不敢散也。詔書
到，其各罷遣甲士，還親農(nóng)桑，惟留常員吏以供官署，慰示遠(yuǎn)近，咸使聞知�！敝t被詔，
乃上書曰：“臣聞懷遠(yuǎn)柔服，非德不集；克難平亂，非兵不濟(jì)。
是以涿鹿、阪泉、三苗之野有五帝之師，有扈、鬼方、商、奄四國有王者之伐，自
古在昔，未有不揚(yáng)威以弭亂，震武以止暴者也。臣前初以黃巾亂治，受策長驅(qū)，匪遑啟
處。雖憲章敕戒，奉宣威靈，敬行天誅，每伐輒克，然妖寇類觽，殊不畏死，父兄殲殪，
子弟群起，治屯連兵，至今為患。若承命解甲，弱國自虛，釋武備以資亂，損官威以益
寇，今日兵罷，明日難必至，上忝朝廷寵授之本，下令群兇日月滋蔓，非所以強(qiáng)干弱枝
遏惡止亂之務(wù)也。臣雖愚蔽，忠恕不昭，抱恩念報(bào)，所不忍行。輒勒部曲，申令警備。
出芟強(qiáng)寇，惟力是視，入宣德澤，躬奉職事，冀效微勞，以贖罪負(fù)�！庇衷唬骸叭A夏沸
擾，于今未弭，包茅不入，職貢多闕，寤寐憂嘆，無日敢寧。誠思貢獻(xiàn)必至，薦羞獲通，
然后銷鋒解甲，臣之愿也。臣前調(diào)谷百萬斛，已在水次，輒敕兵韂送。”曹公得謙上事，
知不罷兵。乃進(jìn)攻彭城，多殺人民。謙引兵擊之，青州刺史田楷亦以兵救謙。公引兵還。
臣松之案：此時天子在長安，曹公尚未秉政。罷兵之詔，不得由曹氏出。
注[二]吳書曰：謙死時，年六十三，張昭等為之哀辭曰：“猗歟使君，君侯將軍，
膺秉懿德，允武允文，體足剛直，守以溫仁。令舒及盧，遺愛于民；牧幽暨徐，甘棠是
均。憬憬夷、貊，賴侯以清；蠢蠢妖寇，匪侯不寧。唯帝念績，爵命以章，既牧且侯，
啟土溧陽。遂升上將，受號安東，將平世難，社稷是崇。降年不永，奄忽殂薨，喪覆失
恃，民知困窮。曾不旬日，五郡潰崩，哀我人斯，將誰仰憑？追思靡及，仰叫皇穹。嗚
呼哀哉！”謙二子：商、應(yīng)，皆不仕。
張楊字稚叔，云中人也。以武勇給并州，為武猛從事。靈帝末，天下亂，帝以所寵
小黃門蹇碩為西園上軍校尉，軍京都，欲以御四方，征天下豪杰以為偏裨。太祖及袁紹
等皆為校尉，屬之。[一]并州刺史丁原遣楊將兵詣碩，為假司馬。靈帝崩，碩為何進(jìn)所
殺。楊復(fù)為進(jìn)所遣，歸本州募兵，得千余人，因留上黨，擊山賊。進(jìn)敗，董卓作亂。楊
遂以所將攻上黨太守于壺關(guān)，不下，略諸縣，觽至數(shù)千人。山東兵起，欲誅卓。袁紹至
河內(nèi)，楊與紹合，復(fù)與匈奴單于于夫羅屯漳水。單于欲叛，紹、楊不從。單于執(zhí)楊與俱
去，紹使將曲義追擊于鄴南，破之。單于執(zhí)楊至黎陽，攻破度遼將軍耿祉軍，觽復(fù)振。
卓以楊為建義將軍、河內(nèi)太守。
天子之在河?xùn)|，楊將兵至安邑，拜安國將軍，封晉陽侯。楊欲迎天子還洛，諸將不
聽；楊還野王。建安元年，楊奉、董承、韓暹挾天子還舊京，糧乏。楊以糧迎道路，遂
至洛陽。謂諸將曰：“天子當(dāng)與天下共之，幸有公卿大臣，楊當(dāng)捍外難，何事京都？”
遂還野王。即拜為大司馬。[二]楊素與呂布善。太祖之圍布，楊欲救之，不能。乃出兵
東市，遙為之勢。其將楊丑，殺楊以應(yīng)太祖。楊將眭固殺丑，將其觽，欲北合袁紹。太
祖遣史渙邀擊，破之于犬城，斬固，盡收其觽也。[三]
注[一]靈帝紀(jì)曰：以虎賁中郎將袁紹為中軍校尉，屯騎校尉鮑鴻為下軍校尉，議郎
曹操為典軍校尉，趙融、馮芳為助軍校尉，夏牟、淳于瓊為左右校尉。
注[二]英雄記曰：楊性仁和，無威刑。下人謀反，發(fā)覺，對之涕泣，輒原不問。
注[三]典略曰：固字白兔，既殺楊丑，軍屯射犬。時有巫誡固曰：“將軍字兔而此
邑名犬，兔見犬，其勢必驚，宜急移去。”固不從，遂戰(zhàn)死。
公孫度字升濟(jì)，本遼東襄平人也。度父延，避吏居玄菟，任度為郡吏。時玄菟太守
公孫□，子豹，年十八歲，早死。度少時名豹，又與□子同年，□見而親愛之，遣就師
學(xué)，為取妻。
后舉有道，除尚書郎，稍遷冀州刺史，以謠言免。同郡徐榮為董卓中郎將，薦度為
遼東太守。
度起玄菟小吏，為遼東郡所輕。先時，屬國公孫昭守襄平令，召度子康為伍長。度
到官，收昭，笞殺于襄平市�？ぶ忻来笮仗锷氐人抻鰺o恩，皆以法誅，所夷滅百余家，
郡中震栗。
東伐高句驪，西擊烏丸，威行海外。初平元年，度知中國擾攘，語所親吏柳毅、陽
儀等曰：
“漢祚將絕，當(dāng)與諸卿圖王耳。”[一]時襄平延里社生大石，長丈余，下有三小石
為之足。
或謂度曰：“此漢宣帝冠石之祥，而里名與先君同。社主土地，明當(dāng)有土地，而三
公為輔也。”
度益喜。故河內(nèi)太守李敏，郡中知名，惡度所為，恐為所害，乃將家屬入于海。度
大怒，掘其父頉，剖棺焚尸，誅其宗族。[二]分遼東郡為遼西中遼郡，置太守。越海收
東萊諸縣，置營州刺史。自立為遼東侯、平州牧，追封父延為建義侯。立漢二祖廟，承
制設(shè)□墠于襄平城南，郊祀天地，藉田，治兵，乘鸞路，九旒，旄頭羽騎。太祖表度為
武威將軍，封永寧鄉(xiāng)侯，度曰：“我王遼東，何永寧也！”藏印綬武庫。度死，子康嗣
位，以永寧鄉(xiāng)侯封弟恭。
是歲建安九年也。
注[一]魏書曰：度語毅、儀：“讖書云孫登當(dāng)為天子，太守姓公孫，字升濟(jì)，升即
登也�！�
注[二]晉陽秋曰：敏子追求敏，出塞，越二十余年不娶。州里徐邈責(zé)之曰：“不孝
莫大于無后，何可終身不娶乎！”乃娶妻，生子胤而遣妻，常如居喪之禮，不勝憂，數(shù)
年而卒。胤生不識父母，及有識，蔬食哀戚亦如三年之喪。以祖父不知存亡，設(shè)主奉之。
由是知名，仕至司徒。臣松之案：本傳云敏將家入海，而復(fù)與子相失，未詳其故。
十二年，太祖征三郡烏丸，屠柳城。袁尚等奔遼東，康斬送尚首。語在武紀(jì)。封康
襄平侯，拜左將軍。康死，子晃、淵等皆小，觽立恭為遼東太守。文帝踐阼，遣使即拜
恭為車騎將軍、假節(jié)，封平郭侯；追贈康大司馬。
初，恭病陰消為閹人，劣弱不能治國。太和二年，淵脅奪恭位。明帝即*(位)*拜淵
揚(yáng)烈將軍、遼東太守。淵遣使南通孫權(quán)，往來賂遺。[一]權(quán)遣使張彌、許晏等，赍金玉
珍寶，立淵為燕王。淵亦恐權(quán)遠(yuǎn)不可恃，且貪貨物，誘致其使，悉斬送彌、晏等首，[二]
明帝于是拜淵大司馬，封樂浪公，持節(jié)、領(lǐng)郡如故。[三]使者至，淵設(shè)甲兵為軍陳，出
見使者，又?jǐn)?shù)對國中賓客出惡言。[四]景初元年，乃遣幽州刺史□丘儉等赍璽書征淵。
淵遂發(fā)兵，逆于遼隧，與儉等戰(zhàn)。
儉等不利而還。淵遂自立為燕王，置百官有司。遣使者持節(jié)，假鮮卑單于璽，封拜
邊民，誘呼鮮卑，侵?jǐn)_北方。[五]二年春，遣太尉司馬宣王征淵。六月，軍至遼東。[六]
淵遣將軍卑衍、楊祚等步騎數(shù)萬屯遼隧，圍塹二十余里。宣王軍至，令衍逆戰(zhàn)。宣王遣
將軍胡遵等擊破之。宣王令軍穿圍，引兵東南向，而急東北，即趨襄平。衍等恐襄平無
守，夜走。諸軍進(jìn)至首山，淵復(fù)遣衍等迎軍殊死戰(zhàn)。復(fù)擊，大破之，遂進(jìn)軍造城下，為
圍塹。會霖雨三十余日，遼水暴長，運(yùn)船自遼口徑至城下。雨霽，起土山、修櫓，為發(fā)
石連弩射城中。淵窘急。糧盡，人相食，死者甚多。將軍楊祚等降。八月丙寅夜，大流
星長數(shù)十丈，從首山東北墜襄平城東南。壬午，淵觽潰，與其子修將數(shù)百騎突圍東南走，
大兵急擊之，當(dāng)流星所墜處，斬淵父子。
城破，斬相國以下首級以千數(shù)，傳淵首洛陽，遼東、帶方、樂浪、玄菟悉平。
注[一]吳書載淵表權(quán)曰：“臣伏惟遭天地反易，遇無妄之運(yùn)；王路未夷，傾側(cè)擾攘。
自先人以來，歷事漢、魏，階緣際會，為國效節(jié)，繼世享任，得守藩表，猶知符命未有
攸歸。每感厚恩，頻辱顯使，退念人臣交不越境，是以固守所執(zhí)，拒違前使。雖義無二
信，敢忘大恩！
陛下鎮(zhèn)撫，長存小國，前后裴校尉、葛都尉等到，奉被敕誡，圣旨彌密，重紈累素，
幽明備著，所以申示之事，言提其耳。臣晝則謳吟，宵則發(fā)夢，終身誦之，志不知足。
季末兇荒，乾坤否塞，兵革未戢，人民蕩析。仰此天命將有眷顧，私從一隅永瞻云日。
今魏家不能采錄忠善，褒功臣之后，乃令讒斗得行其志，聽幽州刺史、東萊太守誑誤之
言，猥興州兵，圖害臣郡。臣不負(fù)魏，而魏絕之。蓋聞人臣有去就之分；
田饒適齊，樂毅走趙，以不得事主，故保有道之君；陳平、耿況，亦鷪時變，卒歸
于漢，勒名帝籍。伏惟陛下德不再出，時不世遇，是以慺慺懷慕自納，望遠(yuǎn)視險(xiǎn)，有如
近易。誠愿神謨蚤定洪業(yè)，奮六師之勢，收河、洛之地，為圣代宗。天下幸甚！”魏略
曰：國家知淵兩端，而恐遼東吏民為淵所誤。故公文下遼東，因赦之曰：“告遼東、玄
菟將校吏民：逆賊孫權(quán)遭遇亂階，因其先人劫略州郡，遂成群兇，自□江表，含垢藏疾。
冀其可化，故割地王權(quán)，使南面稱孤，位以上將，禮以九命。權(quán)親叉手，北向稽顙。假
人臣之寵，受人臣之榮，未有如權(quán)者也。狼子野心，告令難移，卒歸反復(fù)，背恩叛主，
滔天逆神，乃敢僭號。恃江湖之險(xiǎn)阻，王誅未加。比年已來，復(fù)遠(yuǎn)遣船，越渡大海，多
持貨物，誑誘邊民。邊民無知，與之交關(guān)。
長吏以下，莫肯禁止。至使周賀浮舟百艘，沉滯津岸，貿(mào)遷有無。既不疑拒，赍以
名馬，又使宿舒隨賀通好。十室之邑，猶有忠信，陷君于惡，春秋所書也。今遼東、玄
菟奉事國朝，紆青拖紫，以千百為數(shù)，戴纚垂纓，咸佩印綬，曾無匡正納善之言。龜玉
毀于槗，虎兕出于匣，是誰之過歟？國朝為子大夫羞之！昔狐突有言：‘父教子貳，何
以事君？策名委質(zhì)，貳乃辟也�！衲税㈨樞爸\，脅從奸惑，豈獨(dú)父兄之教不詳，子弟
之舉習(xí)非而已哉！若苗穢害田，隨風(fēng)烈火，芝艾俱焚，安能白別乎？且又此事固然易見，
不及鑒古成敗，書傳所載也。
江南海北有萬里之限，遼東君臣無怵惕之患，利則義所不利，貴則義所不貴，此為
厭安樂之居，求危亡之禍，賤忠貞之節(jié)，重背叛之名。蠻、貊之長，猶知愛禮，以此事
人，亦難為顏！
且又宿舒無罪，擠使入?yún)�，奉不義之使，始與家訣，涕泣而行。及至賀死之日，覆
觽成山，舒雖脫死，魂魄離身。何所逼迫，乃至于此！今忠臣烈將，咸忿遼東反復(fù)攜貳，
皆欲乘桴浮海，期于肆意。朕為天下父母，加念天下新定，既不欲勞動干戈，遠(yuǎn)涉大川，
費(fèi)役如彼，又悼邊陲遺余黎民，迷誤如此，故遣郎中韂慎、邵瑁等且先奉詔示意。若股
肱忠良，能效節(jié)立信以輔時君，反邪就正以建大功，福莫大焉。儻恐自嫌已為惡逆所見
染污，不敢倡言，永懷伊戚。其諸與賊使交通，皆赦除之，與之更始�！�
注[二]魏略載淵表曰：“臣前遣校尉宿舒、郎中令孫綜，甘言厚禮，以誘吳賊。幸
賴天道福助大魏，使此賊虜暗然迷惑，違戾群下，不從觽諫，承信臣言，遠(yuǎn)遣船使，多
將士卒，來致封拜。臣之所執(zhí)，得如本志，雖憂罪釁，私懷幸甚。賊觽本號萬人，舒、
綜伺察，可七八千人，到沓津。偽使者張彌、許晏與中郎將萬泰、校尉裴潛將吏兵四百
余人，赍文書命服什物，下到臣郡。泰、潛別赍致遺貨物，欲因市馬。軍將賀達(dá)、虞咨
領(lǐng)余觽在船所。臣本欲須涼節(jié)乃取彌等，而彌等人兵觽多，見臣不便承受吳命，意有猜
疑。懼其先作，變態(tài)妄生，即進(jìn)兵圍取，斬彌、晏、泰、潛等首級。其吏從兵觽，皆士
伍小人，給使東西，不得自由，面縛乞降，不忍誅殺，輒聽納受，徙充邊城。別遣將韓
起等率將三軍，馳行至沓。使領(lǐng)長史柳遠(yuǎn)設(shè)賓主禮誘請達(dá)、咨，三軍潛伏以待其下，又
驅(qū)群馬貨物，欲與交市。達(dá)、咨懷疑不下，使諸市買者五六百人下，欲交市。起等金鼓
始震，鋒矢亂發(fā)，斬首三百余級，被創(chuàng)赴水沒溺者可二百余人，其散走山谷，來歸降及
藏竄饑餓死者，不在數(shù)中。得銀印、銅印、兵器、資貨，不可勝數(shù)。謹(jǐn)遣西曹掾公孫珩
奉送賊權(quán)所假臣節(jié)、印綬、符策、九錫、什物，及彌等偽節(jié)、印綬、首級�！庇衷唬�
“宿舒、孫綜前到吳，賊權(quán)問臣家內(nèi)小大，舒、綜對臣有三息，修別屬亡弟。權(quán)敢奸巧，
便□拜命。謹(jǐn)封送印綬、符策。臣雖無昔人洗耳之風(fēng)，慚為賊權(quán)污損所加，既行天誅，
猶有余忿�！庇衷唬骸俺几缚担魵�(quán)使，結(jié)為讎隙。今乃譎欺，遺使誘致，令權(quán)傾心，
虛國竭祿，遠(yuǎn)命上卿，寵授極位，震動南土，備盡禮數(shù)。又權(quán)待舒、綜，契闊委曲，君
臣上下，畢歡竭情。而令四使見殺，梟示萬里，士觽流離，屠戮津渚，慚恥遠(yuǎn)布，痛辱
彌天。權(quán)之怨疾，將刻肌骨。若天衰其業(yè)，使至喪隕，權(quán)將內(nèi)傷憤激而死。若期運(yùn)未訖，
將播毒螫，必恐長慐來為寇害。徐州諸屯及城陽諸郡，與相接近，如有船觽后年向海門，
得其消息，乞速告臣，使得備豫�！庇衷唬骸俺奸T戶受恩，實(shí)深實(shí)重，自臣承攝即事以
來，連被榮寵，殊特?zé)o量，分當(dāng)隕越，竭力致死。而臣狂愚，意計(jì)迷闇，不即禽賊，以
至見疑。前章表所陳情趣事勢，實(shí)但欲罷弊此賊，使困自絕，誠不敢背累世之恩，附僭
盜之虜也。
而后愛憎之人，緣事加誣，偽生節(jié)目，卒令明聽疑于市虎，移恩改愛，興動威怒，
幾至沉沒，長為負(fù)忝。幸賴慈恩，猶垂三宥，使得補(bǔ)過，解除愆責(zé)。如天威遠(yuǎn)加，不見
假借，早當(dāng)麋碎，辱先廢祀，何緣自明，建此微功。臣既喜于事捷，得自申展，悲于疇
昔，至此變故，余怖踴躍，未敢便寧。唯陛下既崇春日生全之仁，除忿塞隙，抑弭纖介，
推今亮往，察臣本心，長令抱戴，銜分三泉�！庇衷唬骸俺急环鈽s，恩情未報(bào)，而以
罪釁，自招譴怒，分當(dāng)即戮，為觽社戒。所以越典詭常，偽通于吳，誠自念窮迫，報(bào)效
未立，而為天威督罰所加，長恐奄忽不得自洗。故敢自闕替廢于一年，遣使誘吳，知其
必來，權(quán)之求郡，積有年歲，初無倡答一言之應(yīng)，今權(quán)得使，來必不疑，至此一舉，果
如所規(guī)，上卿大觽，翕赫豐盛，財(cái)貨賂遺，傾國極位，到見禽取，流離死亡，千有余人，
滅絕不反。此誠暴猾賊之鋒，摧矜夸之巧，昭示天下，破損其業(yè)，足以慚之矣。臣之慺
慺念效于國，雖有非常之過，亦有非常之功，愿陛下原其踰闕之愆，采其亳毛之善，使
得國恩，保全終始矣�！�
注[三]魏名臣奏載中領(lǐng)軍夏侯獻(xiàn)表曰：“公孫淵昔年敢違王命，廢絕計(jì)貢者，實(shí)挾
兩端。既恃阻險(xiǎn)，又怙孫權(quán)。故敢跋扈，恣睢海外。宿舒親見賊權(quán)軍觽府庫，知其弱少
不足憑恃，是以決計(jì)斬賊之使。又高句麗、濊貊與淵為仇，并為寇鈔。今外失吳援，內(nèi)
有胡寇，心知國家能從陸道，勢不得不懷惶懼之心。因斯之時，宜遣使示以禍福。奉車
都尉鬷弘，武皇帝時始奉使命，開通道路。文皇帝即位，欲通使命，遣弘將妻子還歸鄉(xiāng)
里，賜其車、牛，絹百匹。
弘以受恩，歸死國朝，無有還意，乞留妻子，身奉使命。公孫康遂稱臣妾。以弘奉
使稱意，賜爵關(guān)內(nèi)侯。弘性果烈，乃心于國，夙夜拳拳，念自竭暛。冠族子孫，少好學(xué)
問，博通書記，多所關(guān)涉，口論速捷，辯而不俗，附依典誥，若出胸臆，加仕本郡，常
在人右，彼方士人素所敬服。若當(dāng)遣使，以為可使弘行。弘乃自舊土，習(xí)其國俗，為說
利害，辯足以動其意，明足以見其事，才足以行之，辭足以見信。若其計(jì)從，雖酈生之
降齊王，陸賈之說尉佗，亦無以遠(yuǎn)過也。欲進(jìn)遠(yuǎn)路，不宜釋騏驥；將已篤疾，不宜廢扁
鵲。愿察愚言也�！�
注[四]吳書曰：魏遣使者傅容、聶夔拜淵為樂浪公。淵計(jì)吏從洛陽還，語淵曰：
“使者左駿伯，使皆擇勇力者，非凡人也�！睖Y由是疑怖。容、夔至，住學(xué)館中。淵先
以步騎圍之，乃入受拜。容、夔大怖，由是還洛言狀。
注[五]魏書曰：淵知此變非獨(dú)出儉，遂為備。遣使謝吳，自稱燕王，求為與國。然
猶令官屬上書自直于魏曰：“大司馬長史臣郭昕、參軍臣柳浦等七百八十九人言：奉被
今年七月己卯詔書，伏讀懇切，精魄散越，不知身命所當(dāng)投措！昕等伏自惟省，螻蟻小
丑，器非時用，遭值千載，被受公孫淵祖考以來光明之德，惠澤沾渥，滋潤榮華，無寸
尺之功，有負(fù)乘之累；
遂蒙褒獎，登名天府，并以駑蹇附龍托驥，紆青拖紫，飛騰云梯，感恩惟報(bào)，死不
擇地。臣等聞明君在上，聽政采言，人臣在下，得無隱情，是以因緣訴讓，冒犯愬噃。
郡在藩表，密邇不羈，平昔三州，轉(zhuǎn)輸費(fèi)調(diào)，以供賞賜，歲用累億，虛耗中國。然猶跋
扈，虔劉邊陲，烽火相望，羽檄相逮，城門晝閉，路無行人，州郡兵戈，奔散覆沒。淵
祖父度初來臨郡，承受荒殘，開日月之光，建神武之略，聚烏合之民，掃地為業(yè)，威震
耀于殊俗，德澤被于群生。
遼土之不壞，實(shí)度是賴�？鬃釉唬骸⒐苤�，吾其被發(fā)左囏�！虿辉舛龋瑒t郡早
為丘墟，而民系于虜廷矣。遺風(fēng)余愛，永存不朽。度既薨殂，吏民感慕，欣戴子康，尊
而奉之�？帝`統(tǒng)洪緒，克壯徽猷，文昭武烈，邁德種仁；乃心京輦，翼翼虔恭，佐國平
亂，效績紛紜，功隆事大，勛藏王府。度、康當(dāng)值武皇帝休明之會，合策名之計(jì)，夾輔
漢室，降身委質(zhì)，卑己事魏。匪處小厭大，畏而服焉，乃慕托高風(fēng)，懷仰盛懿也。武皇
帝亦虛心接納，待以不次，功無巨細(xì)，每不見忘。又命之曰：‘海北土地，割以付君，
世世子孫，實(shí)得有之�！侍旌笸�，實(shí)聞德音。臣庶小大，豫在下風(fēng)，奉以周旋，不敢
失墜。淵生有蘭石之姿，少含愷悌之訓(xùn)，允文允武，忠惠且直；生民欽仰，莫弗懷愛。
淵纂戎祖考，君臨萬民，為國以禮，淑化流行，獨(dú)見先鷪，羅結(jié)遐方，勤王之義，視險(xiǎn)
如夷，世載忠亮，不隕厥名。孫權(quán)慕義，不遠(yuǎn)萬里，連年遣使，欲自結(jié)援，雖見絕殺，
不念舊怨，纖纖往來，求成恩好。淵執(zhí)節(jié)彌固，不為利回，守志匪石，確乎彌堅(jiān)。猶懼
丹心未見保明，乃卑辭厚幣，誘致權(quán)使，梟截獻(xiàn)馘，以示無二。吳雖在遠(yuǎn)，水道通利，
舉帆便至，無所隔限。淵不顧敵讎之深，念存人臣之節(jié)，絕強(qiáng)吳之歡，昭事魏之心，靈
只明鑒，普天咸聞。陛下嘉美洪烈，懿茲武功，誕錫休命，寵亞齊、魯，下及陪臣，普
受介福。誠以天覆之恩，當(dāng)卒終始，得竭股肱，永保祿位，不虞一旦，橫被殘酷。
惟育養(yǎng)之厚，念積累之效，悲思不遂，痛切見棄，舉國號咷，拊膺泣血。夫三軍所
伐，蠻夷戎狄，驕逸不虔，于是致武，不聞義國反受誅討。蓋圣王之制，五服之域，有
不供職，則修文德，而又不至，然后征伐。淵小心翼翼，恪恭于位，勤事奉上，可謂勉
矣。盡忠竭節(jié)，還被患禍。小弁之作，離騷之興，皆由此也。就或佞邪，盜言孔甘，猶
當(dāng)清覽，憎而知善；讒巧似直，惑亂圣聽，尚望文告，使知所由。若信有罪，當(dāng)垂三宥；
若不改寤，計(jì)功減降，當(dāng)在八議。而潛軍伺襲，大兵奄至，舞戈長驅(qū)，沖擊遼土。犬馬
惡死，況于人類！吏民昧死，挫辱王師。淵雖噃枉，方臨危殆，猶恃圣恩，悵然重奔，
冀必奸臣矯制，妄肆威虐，乃謂臣等曰：‘漢安帝建光元年，遼東屬國都尉龐奮，受三
月乙未詔書，曰收幽州刺史馮煥、玄菟太守姚光。推案無乙未詔書，遣侍御史幽州*(牧)
**[收]*考奸臣矯制者。今刺史或儻謬承矯制乎？’臣等議：以為刺史興兵，搖動天下，
殆非矯制，必是詔命。淵乃俛仰嘆息，自傷無罪。深惟土地所以養(yǎng)人，竊慕古公杖策之
岐，乃欲投冠釋紱，逝歸林麓。臣等維持，誓之以死，屯守府門，不聽所執(zhí)。而七營虎
士，五部蠻夷，各懷素飽，不謀同心，奮臂大呼，排門遁出。近郊農(nóng)民，釋其耨镈，伐
薪制梃，改案為櫓，奔馳赴難，軍旅行成，雖蹈湯火，死不顧生。淵雖見孤棄，怨而不
怒，比遣敕軍，勿得干犯，及手書告語，懇惻至誠。而吏士兇悍，不可解散，期于畢命，
投死無悔。淵懼吏士不從教令，乃躬馳騖，自往化解，僅乃止之。一飯之惠，匹夫所死，
況淵累葉信結(jié)百姓，恩著民心。自先帝初興，爰暨陛下，榮淵累葉，豐功懿德，策名褒
揚(yáng)，辯著廊廟，勝衣舉履，誦詠明文，以為口實(shí)。埋而掘之，古人所恥。小白、重耳，
衰世諸侯，猶慕著信，以隆霸業(yè)。詩美文王作孚萬邦，論語稱仲尼去食存信；信之為德，
固亦大矣。今吳、蜀共帝，鼎足而居，天下?lián)u蕩，無所統(tǒng)一，臣等每為陛下懼此危心。
淵據(jù)金城之固，仗和睦之民，國殷兵強(qiáng)，可以橫行。策名委質(zhì)，守死善道，忠至義盡，
為九州表。方今二敵窺□，未知孰定，是之不戒，而淵是害。茹柔吐剛，非王者之道也。
臣等雖鄙，誠竊恥之。若無天乎，臣一郡吉兇，尚未可知；若云有天，亦何懼焉！臣等
聞仕于家者，二世則主之，三世則君之。臣等生于荒裔之土，出于圭竇之中，無大援于
魏，世隸于公孫氏，報(bào)生與賜，在于死力。昔蒯通言直，漢祖赦其誅；鄭詹辭順，晉文
原其死。臣等頑愚，不達(dá)大節(jié)，茍執(zhí)一介，披露肝膽，言逆龍鱗，罪當(dāng)萬死。惟陛下恢
崇撫育，亮其控告，使疏遠(yuǎn)之臣，永有保持�！�
注[六]漢晉春秋曰：公孫淵自立，稱紹漢元年。聞魏人將討，復(fù)稱臣于吳，乞兵北
伐以自救。
吳人欲戮其使，羊驋曰：“不可，是肆匹夫之怒而捐霸王之計(jì)也。不如因而厚之，
遣奇兵潛往以要其成。若魏伐淵不克，而我軍遠(yuǎn)赴，是恩結(jié)遐夷，義蓋萬里，若兵連不
解，首尾離隔，則我虜其傍郡，驅(qū)略而歸，亦足以致天之罰，報(bào)雪曩事矣�！睓�(quán)曰：
“善”。乃勒兵大出。謂淵使曰：“請俟后問，當(dāng)從簡書，必與弟同休戚，共存亡，雖
隕于中原，吾所甘心也。”又曰：“司馬懿所向無前，深為弟憂也�！�
初，淵家數(shù)有怪，犬冠幘絳衣上屋，炊有小兒蒸死甑中。襄平北巿生肉，長圍各數(shù)
尺，有頭目口喙，無手足而動搖。占曰：“有形不成，有體無聲，其國滅亡�！笔级纫�
中平六年據(jù)遼東，至淵三世，凡五十年而滅。[一]
注[一]魏略曰：始淵兄晃為恭任子，在洛，聞淵劫奪恭位，謂淵終不可保，數(shù)自表
聞，欲令國家討淵。帝以淵已秉權(quán)，故因而撫之。及淵叛，遂以國法系晃。晃雖有前言，
冀不坐，然內(nèi)以骨肉，知淵破則己從及。淵首到，晃自審必死，與其子相對啼哭。時上
亦欲活之，而有司以為不可，遂殺之。
張燕，常山真定人也，本姓褚。黃巾起，燕合聚少年為群盜，在山澤閑轉(zhuǎn)攻，還真
定，觽?cè)f余人。博陵張牛角亦起觽，自號將兵從事，與燕合。燕推牛角為帥，俱攻廮陶。
牛角為飛矢所中。被創(chuàng)且死，令觽奉燕，告曰：“必以燕為帥。”牛角死，觽奉燕，故
改姓張。燕剽捍捷速過人，故軍中號曰飛燕。其后人觽寢廣，常山、趙郡、中山、上黨、
河內(nèi)諸山谷皆相通，其小帥孫輕、王當(dāng)?shù)�，各以部觽從燕，觽至百萬，號曰黑山。靈帝
不能征，河北諸郡被其害。
燕遣人至京都乞降，拜燕平難中郎將。[一]是后，董卓遷天子于長安，天下兵數(shù)起，
燕遂以其觽與豪杰相結(jié)。袁紹與公孫瓚爭冀州，燕遣將杜長等助瓚，與紹戰(zhàn)，為紹所敗，
人觽稍散，太祖將定冀州，燕遣使求佐王師，拜平北將軍；率觽詣鄴，封安國亭侯，邑
五百戶。燕薨，子方嗣。方薨，子融嗣。[二]
注[一]九州春秋曰：張角之反也，黑山、白波、黃龍、左校、牛角、五鹿、羝根、
苦蝤、劉石、平漢、大洪、司隸、緣城、羅市、雷公、浮云、飛燕、白爵、楊鳳、于毒
等各起兵，大者二三萬，小者不減數(shù)千。靈帝不能討，乃遣使拜楊鳳為黑山校尉，領(lǐng)諸
山賊，得舉孝廉計(jì)吏。后遂彌漫，不可復(fù)數(shù)。典略曰：黑山、黃巾諸帥，本非冠蓋，自
相號字，謂騎白馬者為張白騎，謂輕捷者為張飛燕，謂聲大者為張雷公，其饒須者則自
稱于羝根，其眼大者自稱李大目。張璠漢紀(jì)云：又有左校、郭大賢、左髭丈八三部也。
注[二]陸機(jī)晉惠帝起居注曰：門下通事令史張林，飛燕之曾孫。林與趙王倫為亂，
未及周年，位至尚書令、韂將軍，封郡公。尋為倫所殺。
張繡，武威祖厲人，驃騎將軍濟(jì)族子也。邊章、韓遂為亂涼州，金城曲勝襲殺祖厲
長劉雋。
繡為縣吏，閑伺殺勝，郡內(nèi)義之。遂招合少年，為邑中豪杰。董卓敗，濟(jì)與李傕等
擊呂布，為卓報(bào)仇。語在卓傳。繡隨濟(jì)，以軍功稍遷至建忠將軍，封宣威侯。濟(jì)屯弘農(nóng)，
士卒饑餓，南攻穰，為流矢所中死。繡領(lǐng)其觽，屯宛，與劉表合。太祖南征，軍淯水，
繡等舉觽降。太祖納濟(jì)妻，繡恨之。太祖聞其不悅，密有殺繡之計(jì)。計(jì)漏，繡掩襲太祖。
太祖軍敗，二子沒。
繡還保穰，[一]太祖比年攻之，不克。太祖拒袁紹于官渡，繡從賈詡計(jì)，復(fù)以觽降。
語在詡傳。繡至，太祖執(zhí)其手，與歡宴，為子均取繡女，拜揚(yáng)武將軍。官渡之役，繡力
戰(zhàn)有功，遷破羌將軍。從破袁譚于南皮，復(fù)增邑凡二千戶。是時天下戶口減耗，十裁一
在，諸將封未有滿千戶者，而繡特多。從征烏丸于柳城，未至，薨，謚曰定侯。[二]子
泉嗣，坐與魏諷謀反誅，國除。
注[一]傅子曰：繡有所親胡車兒，勇冠其軍。太祖愛其驍健，手以金與之。繡聞而
疑太祖欲因左右刺之，遂反。吳書曰：繡降，*(凌統(tǒng))*用賈詡計(jì)，乞徙軍就高道，道由
太祖屯中。繡又曰：“車少而重，乞得使兵各被甲�！碧嫘爬C，皆聽之。繡乃嚴(yán)兵入
屯，掩太祖。太祖不備，故敗。
注[二]魏略曰：五官將數(shù)因請會，發(fā)怒曰：“君殺吾兄，何忍持面視人邪！”繡心
不自安，乃自殺。
張魯字公祺，沛國豐人也。祖父陵，客蜀，學(xué)道□鳴山中，造作道書以惑百姓，從
受道者出五斗米，故世號米賊。陵死，子衡行其道。衡死，魯復(fù)行之。益州牧劉焉以魯
為督義司馬，與別部司馬張修將兵擊漢中太守蘇固，魯遂襲修殺之，奪其觽。焉死，子
璋代立，以魯不順，盡殺魯母家室。魯遂據(jù)漢中，以鬼道教民，自號“師君”。其來學(xué)
道者，初皆名“鬼卒”。受本道已信，號“祭酒”。各領(lǐng)部觽，多者為治頭大祭酒。皆
教以誠信不欺詐，有病自首其過，大都與黃巾相似。諸祭酒皆作義舍，如今之亭傳。又
置義米肉，縣于義舍，行路者量腹取足；
若過多，鬼道輒病之。犯法者，三原，然后乃行刑。不置長吏，皆以祭酒為治，民
夷便樂之。
雄據(jù)巴、漢垂三十年。[一]漢末，力不能征，遂就寵魯為鎮(zhèn)民中郎將，領(lǐng)漢寧太守，
通貢獻(xiàn)而已。民有地中得玉印者，群下欲尊魯為漢寧王。魯功曹巴西閻圃諫魯曰：“漢
川之民，戶出十萬，財(cái)富土沃，四面險(xiǎn)固；上匡天子，則為桓、文，次及竇融，不失富
貴。今承制署置，勢足斬?cái)啵粺┯谕�。愿且不稱，勿為禍先。”魯從之。韓遂、馬超
之亂，關(guān)西民從子午谷奔之者數(shù)萬家。
注[一]典略曰：熹平中，妖賊大起，三輔有駱曜。光和中，東方有張角，漢中有張
修。駱曜教民緬匿法，角為太平道，修為五斗米道。太平道者，師持九節(jié)杖為符祝，教
病人叩頭思過，因以符水飲之，得病或日淺而愈者，則云此人信道，其或不愈，則為不
信道。修法略與角同，加施靜室，使病者處其中思過。又使人為奸令祭酒，祭酒主以老
子五千文，使都習(xí)，號為奸令。為鬼吏，主為病者請禱。請禱之法，書病人姓名，說服
罪之意。作三通，其一上之天，著山上，其一埋之地，其一沉之水，謂之三官手書。使
病者家出米五斗以為常，故號曰五斗米師。實(shí)無益于治病，但為淫妄，然小人昏愚，競
共事之。后角被誅，修亦亡。及魯在漢中，因其民信行修業(yè)，遂增飾之。教使作義舍，
以米肉置其中以止行人；又教使自隱，有小過者，當(dāng)治道百步，則罪除；又依月令，春
夏禁殺；又禁酒。流移寄在其地者，不敢不奉。臣松之謂張修應(yīng)是張衡，非典略之失，
則傳寫之誤。
建安二十年，太祖乃自散關(guān)出武都征之，至陽平關(guān)。魯欲舉漢中降，其弟韂不肯，
率觽數(shù)萬人拒關(guān)堅(jiān)守。太祖攻破之，遂入蜀。[一]魯聞陽平已陷，將稽顙*[歸降]*，圃
又曰：“今以迫往，功必輕；不如依*(杜灌)**[杜濩]*赴樸胡相拒，然后委質(zhì)，功必多�！�
于是乃奔南山入巴中。
左右欲悉燒寶貨倉庫，魯曰：“本欲歸命國家，而意未達(dá)。今之走，避銳鋒，非有
惡意。寶貨倉庫，國家之有�！彼旆獠囟�。太祖入南鄭，甚嘉之。又以魯本有善意，
遣人慰喻。魯盡將家出，太祖逆拜魯鎮(zhèn)南將軍，待以客禮，封閬中侯，邑萬戶。封魯五
子及閻圃等皆為列侯。[二]為子彭祖取魯女。魯薨，謚之曰原侯。子富嗣。[三]
注[一]魏名臣奏載董昭表曰：“武皇帝承涼州從事及武都降人之辭，說張魯易攻，
陽平城下南北山相遠(yuǎn)，不可守也，信以為然。及往臨履，不如所聞，乃嘆曰：‘他人商
度，少如人意�！リ柶缴缴现T屯，既不時拔，士卒傷夷者多。武皇帝意沮，便欲拔軍
截山而還，遣故大將軍夏侯惇、將軍許褚呼山上兵還。會前軍未還，夜迷惑，誤入賊營，
賊便退散。侍中辛毗、劉曄等在兵后，語惇、褚，言‘官兵已據(jù)得賊要屯，賊已散走’。
猶不信之。惇前自見，乃還白武皇帝，進(jìn)兵定之，幸而克獲。此近事，吏士所知�！庇�
楊暨表曰：“武皇帝始征張魯，以十萬之觽，身親臨履，指授方略，因就民麥以為軍糧。
張韂之守，蓋不足言。地險(xiǎn)守易，雖有精兵虎將，勢不能施。對兵三日，欲抽軍還，言
‘作軍三十年，一朝持與人，如何’。
此計(jì)已定，天祚大魏，魯守自壞，因以定之�！笔勒Z曰：魯遣五官掾降，弟韂橫山
筑陽平城以拒，王師不得進(jìn)。魯走巴中。軍糧盡，太祖將還。西曹掾東郡郭諶曰：“不
可。魯已降，留使既未反，韂雖不同，偏攜可攻�？h軍深入，以進(jìn)必克，退必不免�！�
太祖疑之。夜有野麋數(shù)千突壞韂營，軍大驚。夜，高祚等誤與韂觽遇，祚等多鳴鼓角會
觽。韂懼，以為大軍見掩，遂降。
注[二]臣松之以為張魯雖有善心，要為敗而后降，今乃寵以萬戶，五子皆封侯，過
矣。習(xí)鑿齒曰：魯欲稱王，而閻圃諫止之，今封圃為列侯。夫賞罰者，所以懲惡勸善也，
茍其可以明軌訓(xùn)于物，無遠(yuǎn)近幽深矣。今閻圃諫魯勿王，而太祖追封之，將來之人孰不
思順！塞其本源而末流自止，其此之謂與！若乃不明于此而重?zé)鳡�之功，豐爵厚賞止于
死戰(zhàn)之士，則民利于有亂，俗競于殺伐，阻兵仗力，干戈不戢矣。太祖之此封，可謂知
賞罰之本，雖湯武居之，無以加也。魏略曰：
黃初中，增圃爵邑，在禮請中。后十余歲病死。晉書云：西戎司馬閻纘，圃孫也。
注[三]魏略曰：劉雄鳴者，藍(lán)田人也。少以采藥射獵為事，常居覆車山下，每晨夜，
出行云霧中，以識道不迷，而時人因謂之能為云霧。郭、李之亂，人多就之。建安中，
附屬州郡，州郡表薦為小將。馬超等反，不肯從，超破之。后詣太祖，太祖執(zhí)其手謂之
曰：“孤方入關(guān)，夢得一神人，即卿邪！”乃厚禮之，表拜為將軍，遣令迎其部黨。部
黨不欲降，遂劫以反，諸亡命皆往依之，有觽數(shù)千人，據(jù)武關(guān)道口。太祖遣夏侯淵討破
之，雄鳴南奔漢中。漢中破，窮無所之，乃復(fù)歸降。太祖捉其須曰：“老賊，真得汝矣！”
復(fù)其官，徙勃海。時又有程銀、侯選、李堪，皆河?xùn)|人也，興平之亂，各有觽千余家。
建安十六年，并與馬超合。超破走，堪臨陳死。銀、選南入漢中，漢中破，詣太祖降，
皆復(fù)官爵。
評曰：公孫瓚保京，坐待夷滅。度殘暴而不節(jié)，淵仍業(yè)以載兇，秪足覆其族也。陶
謙昏亂而憂死，張楊授首于臣下，皆擁據(jù)州郡，曾匹夫之不若，固無可論者也。燕、繡、
魯舍群盜，列功臣，去危亡，保宗祀，則于彼為愈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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