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院長沒有聽見,疑惑地問:“什么?”
小米臉色蒼白,嘴唇輕輕顫抖:“……在哪里?……”
“什么在哪里?”任院長皺眉。
“……心臟……在哪里?”她恍惚地問,眼睛里有可怕的光芒,直直地望著任院長,聲音輕得就像耳語,“……那么……你把翌的心臟……放到了哪里……”
任院長怔住。
尹趙曼也怔住,她瞪著小米,眼中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小米直直地看著任院長,聲音低如呢喃,顫抖地說:“……那么……你把翌的心臟放到了哪里……是不是……因為沒有用了……所以……你把它扔掉了……”
“小米!”
裴優(yōu)握緊她的肩膀,想要把她搖醒。
“……你把翌的心臟……扔到哪里了……告訴我……求求你……告訴我好不好……”淚水怔怔地流下小米的臉頰,她抓住任院長的衣服,怔怔地問,“……你把翌的心臟扔了嗎……如果不用它……為什么不把它再放回去……身體里有一個洞……空蕩蕩的……會很冷……你知道嗎……”
任院長被她問得怔住了。
“你關(guān)心的只是那顆心臟嗎?!”
尹趙曼急怒攻心,揮起右手就要向小米的臉上甩去!
“尹阿姨!”
裴優(yōu)低喊,握住尹趙曼的手。
“你在做什么?!”尹趙曼心痛得難以收拾,眼見擋住她的竟然是兒子最好的朋友,不禁怒聲道,“曜的病那么嚴重,她口口聲聲卻只是在意那顆心臟!你居然還護著她嗎?!”
“對不起……”
裴優(yōu)歉疚地低下頭。
尹趙曼望著他,又望望她,唇邊露出一抹自嘲的冷笑,終于慢慢收回手,轉(zhuǎn)身離開了院長室。
小米渾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淚水靜靜地在她的臉頰漫延,她望著任院長,體內(nèi)空蕩蕩的,仿佛什么都沒有了,空蕩蕩的,那么寒冷。如果只是流淚就會空蕩蕩的如此寒冷,那么,她見到翌的時候,他躺在冰柜里,白白的寒煙,胸口一個黑黑的洞。他就那樣地睡著,是不是更冷,更冷。
裴優(yōu)擁住她的肩膀。
于是她的淚水流淌進他的胸口。
她哭著,哭著,哭得像個不知所措的孩子,她開始痛哭失聲,大聲地哭著,仿佛只要用力地哭就可以不去相信,就可以死去,就可以再不用醒來。
她哭著抬頭望他。
淚水星芒般閃耀在她的面頰。
她哭泣中望著他……
忽然,她怔住,癡癡地看著他,輕輕舉起手,輕輕碰觸他的臉,就像碰觸一個易碎的夢。她忽然笑了,抱住他,她緊緊地抱住他又哭又笑,哭笑著喊:
“天啊——!只是一個夢。≡瓉砟氵好好的!還好好的!你不會離開我,你說過你不會離開我!我知道你不會騙我!是不是?!天啊,原來你還好好的……”
裴優(yōu)心痛地抱緊她。
星芒般的淚水。
她撫摸他面頰的手指上也有小小的星星。
捧著他的臉,她又哭又笑:
“我錯了,翌,我發(fā)誓我往后再也不對你說話大聲,再也不對你兇,再也不吃果凍,我給你做長壽面,我好好學習,我好好鍛煉身體,我再也不睡懶覺再也不生爸爸的氣,我會乖乖的做個好女孩,你說什么我都聽!……好不好?……求求你,可不可以再也不要讓我做可怕的夢……”
“好。”
裴優(yōu)抱緊她,心痛如絞。這一刻,他忽然恨不能變成翌,只要她好好的,只要她不哭,只要她可以開心。
原來真的只是一場夢啊……
小米開心地笑了。
她對著他笑著,淚芒中燦爛無比的笑顏,笑得就像天使,純白完美的天使。
然后——
她軟軟地后仰,倒在他的臂彎里,暈了過去。
院長室的百葉窗透出漆黑的夜色。
裴優(yōu)靜靜抱緊懷中的她。就這樣睡吧,什么都不要去想,安靜地就這樣好好地睡吧。他靜靜撫摸她毛絨絨的短發(fā),心中陣陣抽痛,將她打橫抱起來,準備離開。
轉(zhuǎn)身間,他看到了已經(jīng)完全怔住的任院長。
“院長……”
“嗯?”
“那顆心臟在什么地方?”他的眼神黯然。一般來說,醫(yī)院遇到生前答應(yīng)捐贈遺體器官的志愿者遇車禍的情況是很難得的,如果罹難者心臟情況良好,不大會棄而不用。
任院長望住他。
裴優(yōu)靜靜地說:“請您告訴我,因為那個捐獻者——是我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