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底忽然閃出濕潤的光芒。
她哭著后退,低喊著說:“可是……我對不起翌,我居然喜歡上你……我也對不起你,因為我永遠也不可能忘記翌……我變不成天使……永遠也變不成天使……就算變成天使,我又該怎么去見翌!……該怎么辦……求求你告訴我……該怎么辦……”
他對她伸出手。
陽光中,他的手指蒼白而屏息。
她哭著后退。
拼命地搖頭哭著,她就如瀕死的動物般哭泣,渾身顫抖著,邊哭邊退,她絕望地喊著——
“我絕不可以再喜歡你!”
小米哭泣著奪門而出。
病房門重重摔上!
“砰——!”
醫(yī)生和護士們驚怔地僵住,半晌無法回過神來。
窗戶玻璃明亮晃眼。
千縷萬縷陽光。
灰塵顆粒在陽光中靜靜飛舞。
尹堂曜的面孔蒼白蒼白,嘴唇紫得驚心動魄,輕咳著,鮮血流淌下唇角。
良久。
他閉上眼睛。
身子輕輕顫抖。
淚水淌落在天使銀色的翅膀上,窗外絢爛的陽光,那淚珠,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 ***
從那一天以后都是晴朗的日子。
潔白的云。
蔚藍高遠的天空。
當有風吹來,金黃的樹葉輕盈飄舞著落下。
每天,小米守在成阿姨的病床前。
輕聲為她讀報紙。
講一些有趣的故事。
把蘋果削好皮,切成小小的一塊一塊,放到小碗里送到她的手里。輕輕地望著成阿姨,小米總是輕輕地望著她,問她想吃什么,想聽什么故事,有什么需要自己去做,身體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成媛勸過她。
但小米好像根本沒有聽見,她不去上課,不回宿舍,一天二十四小時守在病房里。她迅速地消瘦下去,臉色蒼白如紙,下巴也尖尖的,但是她整天都笑著,眼睛明亮得好像即將燃燒完的蠟燭。
在成阿姨面前。
小米總是笑得很快樂。
仿佛是無憂無慮的十四歲女孩子,她的笑聲輕輕灑在病房里,于是成阿姨也每天都微笑著。
金黃的樹葉從窗外飄過。
旋轉(zhuǎn)著。
飛舞著。
飄飛到另一個病房的窗外。
透明的液體在輸液管里靜靜流淌。
蒼白的手。
針頭深深扎進肌膚。
尹堂曜半躺著,眼神淡淡望向窗外,心電監(jiān)護儀的線路接在胸口,“嘀、嘀、嘀”,在寂靜的病房里是唯一的聲音。
他望著窗外。
門不時地被推開。
醫(yī)生和護士們來了又走,走了又來。
他靜靜半躺在病床上,鼻翼天使有銀色的光芒,一雙小小的翅膀仿佛是透明的,映著他蒼白寂寞的面容。
窗外。
樹葉全都金黃了。
醫(yī)院的草坪上,落葉金黃金黃,小米推著輪椅走在上面,有“沙沙”的輕響。她輕笑著講著些有趣的事情,輕輕推著成阿姨,不時彎下腰低頭看她,看傍晚的霞光有沒有刺痛成阿姨的眼睛。
成阿姨笑著拍拍她的手。
于是小米開心地笑起來,繼續(xù)講好玩有趣的事情。而不知不覺,草坪上只有她一個人的聲音。
她蹲下來。
怔怔地發(fā)現(xiàn)成阿姨已經(jīng)在輪椅中昏睡了,滿天晚霞,她虛弱得仿佛再也無法醒來。
小米蹲在輪椅前怔怔地望著成阿姨,靜靜地,油畫般美麗的晚霞籠罩住她的周身,短發(fā)柔柔的暈紅,就像她怔怔的眼眶。
萬千道絢爛的霞光。
透過窗戶的玻璃灑進病房。
裴優(yōu)推門進來時,尹堂曜正靜靜地站在窗戶旁邊。
如畫的晚霞。
霞光將鼻翼的天使映出溫柔的光芒。
他出神地望著窗外。
沒有聽見有人走近的聲音。
裴優(yōu)走到窗邊。
遠遠的,樓下的草坪中,一個白裙子的女孩正蹲在輪椅前,她的背影有些怔怔的失神,恍若迷路的天使。
天邊的彩霞灑照著她。
也灑照在窗邊蒼白寂寞的尹堂曜身上。
晚霞漸漸散去。
天黑了。
病房里亮著一盞小小的燈。
成阿姨昏睡在病床上,呼吸輕得仿佛隨時都會消失。巡房的醫(yī)生們都嘆息著搖頭,然后離開了。
病房里寂靜無聲。
小米靜靜地坐在病床前,她靜靜握住成阿姨的手,長時間地,怔怔地望著她出神。
夜越來越深。
尹趙曼望著病床上的尹堂曜。
他安靜地躺在那里。
沒有聲音,仿佛已然睡去,他的眼睛輕輕地閉著。呼吸很輕,天使在鼻翼隨著他的呼吸輕輕閃光。病房里光線昏暗,他靜靜地睡著,面容有些蒼白,嘴唇淡淡的紫色,出奇的俊美。
尹趙曼靜靜離開。
他睜開眼睛,失神地望著天花板,呼吸很輕,好像只有很輕的呼吸才能等到某個人輕輕推開他病房的門。
可是。
沒有人……
那人一直都沒有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