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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狐
張小凡呆了一下,萬萬沒有想到這么快又見到了她,有心不認(rèn),但終究在那死靈淵滴血洞里共歷生死,心中莫名其妙的還有那么一絲情懷,只得尷尬一笑,道:“你怎么會來這里?”
石頭在旁邊見張小凡樣子有些古怪,奇道:“小凡,這人是誰?”
張小凡沖口而出道:“她是……”忽地醒悟,若是被人知道碧瑤的身份,加上自己與碧瑤的關(guān)系,只怕麻煩非淺,話到嘴邊,又縮了回去。
石頭心下正在奇怪張小凡欲言又止,碧瑤卻已在那里笑道:“你別問他了,我和他乃是初識,不過見上一面,他也不知道我的來歷的!
石頭這才明白,但看張小凡臉上神色,忽然古怪一笑,探頭到張小凡耳邊輕聲道:“張兄弟,我看你神情不對,是不是對這位姑娘有意思了?”
張小凡這一驚非同小可,臉色都白了,急道:“你可千萬不能亂說,我、我與她可是一點(diǎn)關(guān)系也沒有!”
碧瑤原本站在那里笑盈盈地看著他,聽到他這兩句話,臉色突然沉了下來,哼了一聲,冷笑道:“不錯,我怎么會與他這個無恥、卑鄙的家伙有關(guān)系了?”
眾人都是一怔,記得剛才她才見到張小凡時,明明一副驚喜模樣,不料此刻翻臉比翻書還快,再加上她話里說了“無恥、卑鄙”二句,一時之間,每個人都是目光古怪,望向張小凡。
張小凡大窘,卻不知該如何分辯,在誰看來,都以為這是一對小情人爭吵斗氣,便紛紛笑了出來。
石頭看了看天色,對張小凡道:“張兄弟,時間不早了,我們進(jìn)去吧!”
張小凡巴不得脫離這個尷尬場面,連忙答應(yīng),正說話間,忽地,碧瑤卻在一邊喝了一聲:“老騙子,你給我站。
二人回身看去,原來周一仙與小環(huán)正準(zhǔn)備趁眾人不注意時溜走,卻被碧瑤看到,眼看著碧瑤手中傷心花又泛白光,絲絲寒氣大盛,張小凡吃了一驚,連忙停住腳步,道:“等等,他們怎么惹上你了?”
碧瑤看了張小凡一眼,看來氣還未消,冷冷道:“不關(guān)你事!”
張小凡吃了個閉門羹,心頭郁悶,但周一仙卻是在剛才吃過碧瑤大大的苦頭,此刻見好不容易有人為自己出頭,哪肯放過,急忙道:“小兄弟,你可要救我!剛才我在小鎮(zhèn)之上,好心為這位姑娘算上一相,不料她竟然聽不得真話,一不遂她心愿,竟然就對我祖孫二人動武……”
碧瑤怒道:“胡說,你這老騙子,滿口胡話,招搖撞騙,誑人錢財(cái),現(xiàn)在還敢反誣于我,找打!”
說罷,手上法訣一凝,傷心花白光大盛,把周圍地方竟映得如白晝一般,眼看就要出手,張小凡急道:“碧瑤,等一下。”
不料碧瑤像沒聽見一般,更不說話,片刻之間,傷心花離手而出,在空中一閃、二閃而再閃,只聽得輕輕“剝”的一聲,剎那之間,白光耀眼,天上明月群星都一起失去了顏色,只見滿天飛花,燦爛奪目,香氣盈鼻,呼嘯而來。
這本是難得一見的奇景,不料周一仙看在眼中,卻如見鬼魅一般,大驚失色,拉著小環(huán)轉(zhuǎn)頭就跑,右手還伸到懷中,掏出了一張黃色小紙,遠(yuǎn)遠(yuǎn)看去,似乎乃是民間道士抓鬼做法時用的符紙一類。
張小凡在死靈淵下曾見過碧瑤這法寶的厲害,又看那周一仙似乎不懂道法,心中不忍,終于還是挺身而出,擋在周一仙祖孫身前,燒火棍祭出身前,就要幫周一仙擋下這一陣。
只是碧瑤見張小凡突然躍出,眉頭一皺,玉也似的臉上卻似輕掠過一絲微笑,滿天飛花,忽然停在半空,就在張小凡身前一丈處飛舞,卻不前進(jìn)。只見她面色依然冷峻,冷冷道:“你做什么?”
張小凡看了她一眼,心下先虛了三分,吶吶道:“他們又不是修道之人,你何苦為難他們,算了吧?”
碧瑤哼了一聲,手一揮,滿天飛花忽地收了回去,奔騰之中,卻在星月光輝之下,重新凝結(jié)為一朵白花,飛回到她的手中:“那你怎么不問問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張小凡心中也在奇怪,當(dāng)下轉(zhuǎn)頭向周一仙問起,周一仙本來還待模糊是非,不料碧瑤在旁邊插問冷言,俱是關(guān)鍵之處,一來二去,張小凡與石頭都聽的明白,原來周一仙順利地從那胖婦人身上賺了一筆之后,貪心不足,又看到碧瑤身上服飾昂貴,便不顧小環(huán)眼色阻止,湊了上去。
但碧瑤聰慧之極,豈是凡夫俗子可比,哪里會被他三兩句就騙了。開始因?yàn)樾…h(huán)看得準(zhǔn),還把碧瑤往事說對了七七八八,但碧瑤仔細(xì)一追問,小環(huán)在旁邊又不好直接告訴周一仙,周一仙滿口胡謅,登時就露了破綻,碧瑤大怒,便要出手教訓(xùn)一下這一老一少兩個騙子。
周一仙見勢頭不對,居然惹上了大麻煩,他對修真道法一竅不通,但當(dāng)年青云子行走江湖時傳下的一點(diǎn)保命本事還在,其中便有用道家符咒土遁之術(shù),這才暫時逃了出來。不料傳送時修行不夠,不能把握方向,卻正巧落在張小凡與石頭附近。
至于碧瑤在剛開始不防這老頭還有這一手,但她乃是魔教鬼王宗宗主的獨(dú)生女兒,這等江湖小道如何難得了她,只用異術(shù)遍查周圍,立刻便搜出這老騙子在這方位,轉(zhuǎn)眼間就追了過來。
張小凡呆了片刻,盯著周一仙道:“那你白天對我所說的前途艱險(xiǎn)一事,也是假的了?”
周一仙眼珠一轉(zhuǎn),還未說話,卻聽到那邊碧瑤忍不住笑了出來:“原來你居然上了他的當(dāng)!”
這一笑登時把她冷若冰霜的神情給化解了,張小凡大感尷尬,心道這一次為他出頭,真是不值,而且在碧瑤面前,更覺丟臉。當(dāng)下板起了臉,就要走開。
周一仙嚇了一跳,心中叫苦,旁邊石頭見場面尷尬,便提醒張小凡道:“張兄弟,要不我們進(jìn)去吧!辦正事要緊。”
張小凡點(diǎn)頭稱是,便不理其他人,轉(zhuǎn)身就要與石頭一起進(jìn)入樹林,碧瑤怔了一下,在旁邊道:“這樹林里妖氣彌漫,你們二人進(jìn)去做什么?”
張小凡道:“我們就是要進(jìn)去除妖的。”
說完便拉了一下石頭,快步走了進(jìn)去。石頭看了身后那祖孫和碧瑤一眼,也跟了進(jìn)去。場面上立刻冷清了下來,碧瑤冷著臉,回過頭來,周一仙立刻把手放在胸前,作勢欲擋,不過能不能擋住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不料碧瑤卻沒有動手,沉吟片刻,卻對周一仙道:“他們進(jìn)去做什么,你知不知道?”
周一仙一怔,白天他也在小池鎮(zhèn)上,自然知道事情原由,當(dāng)下道:“知道啊!樹林里有個黑石洞,里面盤踞了一只三尾妖狐,他們是去為小池鎮(zhèn)除妖,怎么?”
碧瑤哼了一聲,目頭微微垂下,口里低聲道:“自己才那一點(diǎn)道行,居然……”
周一仙見她似乎站在那里發(fā)呆,心道這般大好機(jī)會,如何能夠放過,當(dāng)下一拉小環(huán)的手,輕手輕腳的就走。等碧瑤回過神來,兩人已去得遠(yuǎn)了,只看見個背影。
但以碧瑤的本事,要追上仍是輕而易舉,只是她卻似乎沒有這個意思,反而轉(zhuǎn)過身子,望著面前這個在月色中漸漸幽暗深邃的樹林,怔怔出神。
張小凡與石頭走進(jìn)了樹林,但見樹木高直,枝葉繁茂,遮擋月光,林中一片昏暗。走著走著,四周一片寂靜,從林子深處,仿佛還飄起了輕紗一般的薄霧。
二人對望一眼,石頭低聲道:“小心!
張小凡點(diǎn)了點(diǎn)頭,二人都祭出了自己的法寶,提神戒備,向前走去。
又走了一會,但見林中古木參天,陰氣陣陣,看來已到樹林深處。就在這時,他們忽然聽到前方飄蕩在林間的霧中,傳來一個柔和而帶些凄婉的女子聲音。
小松崗,月如霜,
人如飄絮花亦傷。
十?dāng)?shù)載,三千年,
但愿相別不相忘。
那女聲婉轉(zhuǎn),輕聲低吟,人影雖不見,卻有一股哀傷氣息,淡淡傳來。張小凡與石頭對看一眼,臉色都是一變,這深更半夜,又是在這荒無人煙之處,只怕多半就是妖魅鬼怪。當(dāng)下二人小心翼翼,往那聲音處走去。
薄霧輕飄,漸漸把他們兩人的身影,也包了進(jìn)去。
就在他們進(jìn)去沒多久,綠影一閃,碧瑤出現(xiàn)在他們剛才站立的地方,望著前邊那片黑暗中的霧氣,皺起了眉頭,凝神思索半晌,隨即投身而進(jìn)。
林中夜色,在黑暗里恍恍惚惚,偶而有幾寸月光,從頭頂樹葉的縫隙落下,照在灌木叢中,輕輕晃動。
四周,仿佛只有遠(yuǎn)處傳來的低低蟲鳴聲。
忽然,石頭拉住了張小凡。
張小凡吃了一驚,道:“怎么?”
石頭低聲道:“你聽。”
張小凡凝神聽去,只聽見淡淡一聲嘆息,從前方飄了過來。
一道月光,如黑暗中明亮的一束燈火,一道霜華,輕輕照下,映著那里的霧氣,婉約飄蕩。黑暗深處,竟是緩緩走出了一個白衣女子,站到了那光亮之中,向著他們,淡淡望來。
張小凡與石頭都屏住了呼吸。
那是個極柔媚的女子,長而直的秀發(fā)沒有盤起,披在肩膀,如水一般的柔和。白皙的肌膚上,有婉約的眉,纖巧的鼻,紅唇淡淡,眼波如水,望了過來,竟是如水一般,看到了他們內(nèi)心深處。
她是個讓人看上一眼都仿佛心疼的女子,就這么怯生生地站在那兒,站在月光之中,凝望著他們。
時光,仿佛也停在了那一刻。
“你們,可是來殺我的嗎?”她幽幽地問。
張小凡與石頭都是一驚,石頭一咬下唇,鎮(zhèn)定心志,大喝一聲道:“你可就是三尾妖狐那個妖孽?”
她如水一般的眼波,掃了一眼石頭,又在張小凡面上看過,張小凡在那個瞬間,仿佛感覺到了溫柔的手在撫摩自己臉龐一般。
他大吃一驚,沒想到這世間竟有如此狐媚之女子,果然不似人類。
她沒有回答,只微微皺眉,仿佛有種哀愁,刻在了她淡淡眉間。
她又抬頭看月,但見明月無暇,掛在天中。
“便是我了。”她幽幽地道。
夜色深沉,她背后的黑暗里,仿佛有什么東西,悄悄悸動。
石頭沉下了臉,手中的巨大金色狼牙棒“破煞”,漸漸發(fā)亮,照的周圍樹林,似乎也變成了金色。張小凡站在他的身邊,也是深深呼吸。
只是那女子卻似乎沒有什么大的反應(yīng),看了他們一眼,輕移腳步,走到旁邊,白色如雪的袖袍輕輕揮動,二人只見灌木移開,卻是露出了一口井來。遠(yuǎn)遠(yuǎn)看去,那井邊石塊古舊而有綠苔,看來年月頗深。
她走到井邊,向下望去,用手輕輕梳理垂下秀發(fā)。
二人見她行為古怪,一時都不敢輕動。
只聽那女子的聲音飄蕩在這片樹林之中,道:“這是三千年的古井,傳說,只要在月圓之夜,以虔誠心愿,俯首看它,必定能夠得嘗所愿!彼穆曇衾铮路鹩袔追制嗝裕骸翱墒,從到了這里,看了三次了,為什么,他的病仍舊沒有起色?”
張小凡與石頭相顧愕然,看她神色言語,分明便是個為情所困的哀怨女子,但石頭在這些事上卻比張小凡堅(jiān)定的多,眉頭一皺,踏前一步,登時樹林中風(fēng)聲漸起,怒道:“無恥妖孽,居然還敢迷惑世人,快快過來受死!”
那女子轉(zhuǎn)過頭來,如水眼波望過他們兩人,不理石頭,卻多看了張小凡兩眼,忽地柔聲道:“在你心頭,可也有個深深掛念的女子嗎?那就過來看一眼吧!”
風(fēng)過樹林,寒意忽盛。
樹梢枝頭,仿佛沙沙作響。
張小凡心中一陣迷茫,竟是不由自主地踏前一步。
石頭大吃一驚,更不多話,整個人騰空而起,只見破煞金光大放,在空中“呼”地呼嘯一聲,向那女子當(dāng)頭砸下,看那迅猛之勢,莫說是個嬌弱女流,便是個壯漢也是一般要打做肉醬。
只是那女子身子卻似乎如落葉一般,被破煞強(qiáng)風(fēng)給吹了起來,向后飄去,躲開了這石破天驚的一擊。隨即,她人浮在半空之中,雙袖飛舞,霍然張開,片刻之間,這樹林中妖氣大盛,妖聲狂嘯,她身后黑暗之中,在那同一時刻,無數(shù)只猙獰巨目,同時睜開。
石頭正凝神處,只聽著無數(shù)狂呼,黑壓壓一片兇影,從黑暗中飛躍而出,越過那女子白色身影,“咻咻咻”張牙舞爪直沖向石頭。
而那個女子,此刻卻不曾望向石頭,一雙柔媚的目光,只看著一步一步走近那口古井的張小凡。
月光照在他的身上,如霜,如雪。
深心處里,可有一個深深記掛的人嗎?
他如癡如醉。
“小凡!”一聲驚呼,從背后傳來,碧瑤閃身出現(xiàn),急速飛來,口中急道:“不能看!”
那一個瞬間,張小凡仿佛微微怔了一下,漂浮在半空中注視著他的那個柔媚女子,臉色也微微一變。
但隨即,他還是看了下去。
就那么,深深看了下去。
風(fēng)聲忽止,眾人屏息。
他,究竟看到了什么?
石頭一聲大吼,震開圍攻過來的妖魅,巨大身軀一把抓住法寶破煞,面上紅芒一閃再閃三閃,片刻間臉色便似乎要滴出血來。只見他沖起半天,忽地下墜,人如離弦之箭,“噗”地一聲,破煞深深插入土地之中,同時在他口里發(fā)出一聲震天響的大喝:“破!”
整個世界,仿佛靜止了片刻。
方圓兩丈之內(nèi)的土地,突然全部陷了下去,連帶著上邊的樹木,竟也像是被無形巨手,深深扯入地底。只有張小凡所在的那口古井附近,土地樹木卻不受影響。
插入地下的破煞,忽然間如吸入什么一般,整個杖身燦爛奪目,隨著石頭那一聲大喝“破”字出口,無數(shù)道光芒奪路而出,疾如閃電,射向半空中飛舞的那些黑影妖魅,一時間,慘呼嘶叫聲不絕于耳,被射中的妖魅或掉落于地,或干脆就直接蒸騰化為烏有。
那柔媚女子臉色一變,臉上似乎也白了一白,道:“吸土木之精化滅魔煞力,“破煞法杖”!”
石頭解決了身邊妖魅,第一時間就向張小凡看去,碧瑤也停住了腳步,向他看去。
只見張小凡緩緩抬起頭來,臉色似乎并沒有什么異常,只是有隱約的迷惘,隨即似乎清醒過來,深深呼吸,站到了石頭身邊,一起面對著那個漂浮在半空中的那個柔媚女子。
那女子深深看著他,忽然道:“你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