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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大鳥湖

作者:兒童文學(xué) 文章來源:會員上傳

綠頭鴨雅洛

維特恩湖的東岸聳立著奧姆山,奧姆山東邊是達(dá)格大沼澤地,沼澤地的東邊則是陶庚湖,陶庚湖的四周就是平坦的東耶特蘭大平原。

陶庚湖是一個很大很大的湖,不過在以前可能比現(xiàn)在還要大。但是,當(dāng)時人們覺得這個湖占去了太多肥沃的土地,因此他們試圖將水抽干,在湖的底部播種糧食,但他們沒有成功,湖水至今仍淹沒著大片的良田。然而經(jīng)過排水之后,湖水已經(jīng)很淺了,幾乎沒有一個地方水深超過兩米,F(xiàn)在湖岸上潮濕泥濘,湖中一個個小島露出水面。

如今有一種植物喜歡讓腳站在這樣的水中,而頭和身子卻露在水面上,這種植物就是蘆葦。它再也找不到比這狹長水淺的陶庚湖沿岸以及泥濘的小島周圍更好的地方生長繁殖了。它在這里生活得很愜意,長得比人還高,許多地方稠密得連小船都難以穿過。湖的四周已經(jīng)形成一道綠色屏障,只有少數(shù)幾處人類割掉蘆葦?shù)牡胤讲拍艹鋈搿?

蘆葦把人封鎖在陶庚湖之外,但它同時又為其他大批生物提供了保護(hù)。蘆葦叢中小水塘星羅棋布,小水溝縱橫交錯,碧綠而靜止不動的水中,青萍和眼子菜在那里繁殖生長,孑孓、小魚和蠕蟲也在那里大量孵化,各種水鳥可以在水塘和水溝周圍許多隱蔽的地方產(chǎn)蛋和哺育幼鳥,而不會受到敵人的襲擾,也不用擔(dān)心沒有食物吃。

在陶庚湖的蘆葦叢中住著數(shù)不清的鳥,而且隨著棲身的好地方為大家所知,越來越多的鳥匯聚到這里來。最先在那里定居的是綠頭鴨,至今仍有上千只,但是他們不再擁有整個湖泊,而是不得不與天鵝、鵬鵬、骨頂雞、白嘴潛鳥、翹鼻麻鴨等其他鳥類分享了。

陶庚湖無疑是全國最大最出名的鳥湖。鳥類都為有這樣一個棲身的好地方而感到非常幸福。但是不知道他們對蘆葦叢和泥濘湖岸的主權(quán)還能維持多久,因為人們至今沒有忘記陶庚湖占著大片肥沃的良田,并且不時地提出排干湖水的方案。一旦這些方案付諸實施,成千上萬的水鳥就要被迫遷移。

在尼爾斯·豪洛爾森隨著大雁們周游全國的時候,陶庚湖上住著一只名叫雅洛的綠頭鴨。這是一只小鴨,出生后只過了一個夏天、一個秋天和一個冬天,F(xiàn)在是他度過的第一個春天。他剛剛從北部非洲歸來,到達(dá)陶庚湖時正值好季節(jié),湖面上還結(jié)著冰。

一天晚上,他和另外幾只小鴨在湖面上互相追逐玩耍。一個獵人向他們放了幾槍,結(jié)果雅洛的胸部中了彈。他以為他要死了,但是為了不讓開槍的人抓到他,他還是拼命地向遠(yuǎn)處飛。他不知道他是在朝什么方向飛,只是一個勁兒地向前飛。當(dāng)他精疲力竭再也飛不動的時候,他已經(jīng)離開陶庚湖上空,飛進(jìn)了內(nèi)陸一段距離,落在湖畔一個大莊園門前。

過了一會兒,有個年輕的長工正好從院子里走過。他看見了雅洛,便走過去把他捧了起來,但是一心想要平靜地死去的雅洛為了使長工放掉他,便使出最后的力氣去狠狠地咬他的手指。

雅洛沒有能夠掙脫掉,但是他的反抗也有好處,那就是長工發(fā)現(xiàn)他還活著。他非常小心地把他抱到屋里去給年輕溫柔的女主人看。她立即從長工手中接過雅洛,撫摸著他的背部并擦干了他頸部羽毛里浸出的血。她非常仔細(xì)地把他觀察了一番,當(dāng)她看到他那深綠色的閃閃發(fā)光的頭、白色的頸環(huán)、赤褐色的背和藍(lán)色的翼時,她覺得這只鴨非常漂亮。她一定覺得讓這樣漂亮的鴨死去太可惜了,所以立即收拾好一個籃子,把鴨子放在里面。

雅洛一直撲打著翅膀,試圖掙脫掉。但是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這里的人無意傷害他時,他就安心地躺在籃子里。他顯然由于疼痛和失血過多,此時感到筋疲力盡。女主人提起籃子,走過屋子,將籃子放在爐子旁邊的角落里,還沒有等她把籃子放下,雅洛已經(jīng)閉上眼睛睡著了。

過了一會兒,雅洛覺得有人在溫柔地推他,他就醒了。他睜開眼睛一看,嚇得幾乎失去了知覺。這回可要完了!因為籃子邊站著一個比人和猛禽更危險的家伙。那不是別人,正是長毛狗賽薩爾,他正好奇地聞著他。

去年夏天,當(dāng)雅洛還是一只黃毛小鴨的時候,蘆葦叢里只要有人喊:“賽薩爾來啦!賽薩爾來啦!”他就會嚇得要命。當(dāng)他看見那只毛上有褐色和白色斑點的狗規(guī)牙咧嘴地鉆進(jìn)蘆葦叢的時候,他簡直覺得死亡就在眼前了。他一直希望千萬不要再見到賽薩爾了。

但不幸的是,他現(xiàn)在肯定落到了賽薩爾家的院子里,因為賽薩爾就站在眼前。

“你是誰?”他吼道,“你是怎么到這座房子里來的?你不是住在蘆葦叢里的嗎?”

雅洛艱難地鼓起勇氣回答說:“賽薩爾,你不要因為我到這個家里來而生氣!”他說,“這不是我的過錯。我被槍彈擊傷了,是這里的主人把我放在這個籃子里的。”

“噢!原來是這里的人把你放在這兒的,”賽薩爾說,“那么,他們顯然是想醫(yī)治你的傷了。按我的想法,他們既然捉到了你,我認(rèn)為他們更聰明的做法是把你宰掉吃了。不過不管怎么說,你在這里是不會受到傷害的,你用不著這樣害怕,現(xiàn)在我們不是在陶庚湖上!

賽薩爾說完便到熊熊燃燒的爐火前睡覺去了。一種致命的危險一旦過去,一種極其疲倦的感覺便又開始襲擾雅洛了,于是他又睡著了。

當(dāng)雅洛再次醒來時,他發(fā)現(xiàn)有人在他面前放了一盤谷粒和一碗水。他還病得很厲害,但是畢竟覺得肚子有些餓了,因此就吃了起來。女主人看到他開始吃東西,便走上前去撫摸他,顯出一副很高興的樣子。雅洛吃完以后又睡著了。一連好幾天,他除了吃、睡以外,其他什么也不干。

有一天早晨,雅洛感覺好多了,就從籃子里爬出來,在地板上來回走動。但是他沒有走多遠(yuǎn)就摔倒在地板上,躺在那里動彈不得了。賽薩爾走了過來,張開大嘴把他叼了起來。雅洛當(dāng)然以為,狗是要咬死他,但是賽薩爾并沒有這樣做,而是把他送回了籃子,一點兒也沒有傷著他。正因為這樣,雅洛對賽薩爾有了一種信任感,他第二次在屋里散步時就走到狗的跟前,在狗的身邊躺了下來。從此,賽薩爾和他成了好朋友,每天,雅洛總要在賽薩爾的爪子間睡上好幾個小時。

但是雅洛對女主人的好感遠(yuǎn)勝于他對賽薩爾的好感。他對女主人一點也沒有恐懼感,當(dāng)她走上前來喂食時,他總是用頭磨蹭她的手。每次她走出屋了的時候,他總有失落感,而當(dāng)她回到屋里的時候,他會用自己的語言大喊大叫,以表示對女主人的歡迎。

雅洛完全忘了他以前對狗和人是多么的害怕。他現(xiàn)在覺得他們是多么的溫柔和善良,他也喜歡上他們了。他渴望恢復(fù)健康,以便能飛到陶庚湖上去告訴所有的野鴨,他們過去的敵人對他們并沒有威脅,他們根本用不著害怕。

他發(fā)現(xiàn),人和狗都有一雙溫柔的眼睛,看到他們的眼睛心里就覺得舒暢。屋子里唯一叫人看不順眼的就是家貓克勞維娜,雅洛連看都不愿意看她一眼。她并沒有傷害他,但是他對她沒有任何信任感。另外,她還因為他喜歡人類而經(jīng)常跟他發(fā)生爭吵。

“你以為他們保護(hù)你是因為他們喜歡你嗎?”克勞維娜說,“你等著瞧吧,等把你養(yǎng)肥了,他們就會把你的頭擰下來。我了解他們,我太了解他們了!

雅洛和其他鳥一樣,有一顆脆弱而又充滿柔情的心,當(dāng)他聽到這些話時心里非常難過。他簡直難以想像他的女主人會把他的頭擰掉,他也不相信那個在他的籃子旁一坐就是幾個小時,與他斷斷續(xù)續(xù)小聲說話的小男孩——女主人的兒子——會這樣做。他似乎得,他們母子倆都很愛他,就像他愛他們一樣。

一天,雅洛和賽薩爾躺在火爐前他們經(jīng)常躺的地方,克勞維娜坐在爐邊又開始取笑綠頭鴨了。

“我倒想知道,雅洛,明年陶庚湖的水抽干,改成糧田以后,你們野鴨能干些什么?”克勞維娜說。

“你說什么,克勞維娜?”雅洛驚叫著跳了起來,一時恐慌不已。

“雅洛,我老是忘記,你同賽薩爾和我不一樣,聽不懂人類的語言,”貓回答說,“不然的話,你肯定能聽到,昨天有幾個男人在這幢房子里商量說,要把陶庚湖的水全部抽干,明年湖底就會像地板一樣干燥。我不知道,到那時候你們野鴨可往何處去安身!

雅洛聽了貓的這番話氣得像蛇一樣嘶嘶大叫。

“你簡直像骨頂雞一樣壞透了!”他沖著克勞維娜尖聲叫道,“你只是想激起我對人類的仇恨。我不相信他們會做那樣的事。他們也一定知道陶庚湖是綠頭鴨的財產(chǎn)。他們?yōu)槭裁匆鼓敲炊嗟木G頭鴨無家可歸,遭受不幸呢?你把這一切告訴我,肯定是想嚇唬我。我真希望老鷹高爾果能把你撕成碎片!我也希望女主人把你的胡須剪掉!

但雅洛的大叫大鬧并沒有使克勞維娜閉上嘴巴。

“這么說,你認(rèn)為我是在瞎說啦,”她說,“那么你問問賽薩爾吧,他昨天晚上也在屋里。賽薩爾是從來不撒謊的。”

“賽薩爾,”雅洛說,“你比克勞維娜更能聽懂人類講的話,你說,她一定聽錯了!想想吧,要是人類把陶庚湖的水抽干,把湖底變成糧田,會造成什么樣的后果呀!那時候,鴨子吃的眼子菜或其他食物就沒有了,小鴨子也無處去尋找小魚、蝌蚪或孑孓吃了。那時候,供小鴨子藏身直到他們會飛行的岸邊蘆葦也就沒有所有的鴨子將被迫移居他鄉(xiāng),另找新居。但是他們到哪兒去尋找像陶庚湖這樣完美的棲息地呢?賽薩爾,你說,克勞維娜一定聽錯了!”

要是觀察一下賽薩爾在這段談話過程中的表現(xiàn),就會覺得奇怪。他剛才一直很清醒,但是現(xiàn)在,當(dāng)雅洛轉(zhuǎn)向他同他講話時,他卻打呵欠,長鼻子放在前爪子上,呼呼睡著了,連眼皮都沒有動一動。

克勞維娜看著賽薩爾得意地笑了。

“我相信,賽薩爾并不想回答你的問題,”她對雅洛說,“他也和其他所有的狗一樣,他們決不承認(rèn)人會做出任何錯事。但不管怎么樣,你可以相信我的話。我還要告訴你他們?yōu)槭裁船F(xiàn)在要把湖水抽干。只要你們綠頭鴨還能控制陶庚湖,他們是不愿意把湖水抽干的,因為他們至少能從你們綠頭鴨那兒得到點好處,但是現(xiàn)在,鵬䴘、骨頂雞和其他鳥類,既不能供人食用,卻幾乎占據(jù)了所有的蘆葦叢,因此他們認(rèn)為,沒有必要為這些無用之鳥保留這個湖了!

雅洛并沒有自找麻煩去回答克勞維娜的問題,只是抬起頭對著賽薩爾的耳朵喊道:“賽薩爾!在陶庚湖上仍然還有無數(shù)的綠頭鴨,這一點你是知道的,他們飛起來就像云彩一樣返天敝日?煺f,人類要使所有這些鴨子無家可歸不是真實的!”

這時賽薩爾猛然跳了起來,對著克勞維娜勃然大怒?藙诰S娜為了免遭襲擊,迅速跳上了一個架子。

“我要教訓(xùn)教訓(xùn)你,讓你知道在我睡覺的時候要保持安靜!辟愃_爾怒氣沖沖地吼叫道,“當(dāng)然,我知道有人在談?wù)撘诮衲臧押楦。這件事以前也談?wù)撨^好多次,都沒有結(jié)果。不管怎么說,我是不贊成把湖水抽干的,不然,陶庚湖干枯了,到哪里去打獵呢?你真是頭蠢驢,竟會為這樣的事幸災(zāi)樂禍。陶庚湖上沒有鳥以后,我們拿什么來取樂呢?”

野鴨囮子①

四月十七日  星期日

幾天以后,雅洛已經(jīng)康復(fù),能夠在屋子里飛來飛去了。這時,女主人撫摸他的次數(shù)比以往更多了,那個小男孩跑到院子里為他采集了剛長出的嫩草葉。每當(dāng)女主人撫摸他時,雅洛總是想,盡管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強(qiáng)健,隨時都可以飛到陶庚湖上,但他卻不愿意離開這里的人,他很樂意終生留在他們身邊。

但是有一天一大早,女主人在雅洛的身上套了一個繩圈或絆子之類的東西,使他的翅膀不能飛行,然后把他交給了那位在院子里發(fā)現(xiàn)他的長工。長工把他夾在腋下就到陶庚湖上去了。

雅洛養(yǎng)病期間,湖面上的冰已經(jīng)化完了。湖岸上和小島上還有去年殘留下來的干枯的秋葉,但各種水生植物已在水中深處開始扎根,綠色的芽尖已冒出水面,現(xiàn)在差不多所有的候鳥都已回來了,麻鷸從蘆葦里伸出了彎嘴,䴙䴘帶著新頸環(huán)到處游逛,沙錐鳥正在運(yùn)草筑巢。

長工跳上一只小駁船,把雅洛放在艙底,就開始把船撐到湖面上,F(xiàn)在習(xí)慣于對人類往好里想的雅洛,對隨船同去的賽薩爾說,他非常感激長工把他帶到湖上來。但長工用不著把他拴得那么緊,因為他沒有要飛掉的打算。對此,賽薩爾只字不答。那天早晨他一直沒有說話。

唯一使雅洛感到奇怪的是長工隨身帶著獵槍。他不能相信農(nóng)莊上這些善良的人竟會開槍打鳥。此外,賽薩爾也曾告訴過他,這個季節(jié)人們是不打獵的。

“現(xiàn)在是禁獵期,”他曾說,“當(dāng)然不是指我說的了。”

長工把船撐到一個四周被蘆葦包圍著的小泥島。他跳下船來,把陳蘆葦堆成一個大堆,自己在蘆葦堆后面躲了起來。雅洛翅膀上套著網(wǎng)子,由一根長長的繩子系在船上,但是可以在小島上來回走動。

突然,雅洛看見了幾只以前曾和他在湖上戲水玩耍的小鴨。他們離他還很遠(yuǎn),但是雅洛向他們大聲呼叫了幾次。他們立刻作了回答,一大群美麗的野鴨向他飛了過來。但是還沒有等他們飛近,雅洛就開始告訴他們,他是如何神奇地得救的以及人類給予他的恩惠。就在這時,他的身后傳來了兩聲槍響。三只小鴨應(yīng)聲栽進(jìn)了蘆葦叢中。賽薩爾撲通一聲竄了出去,把他們叼了回來。

雅洛這時完全明白了,原來那些人救他只是要利用他作囮子,而且他們也成功了,三只野鴨因為他而喪失了性命,他覺得他應(yīng)當(dāng)含羞而死。他覺得甚至他的朋友賽薩爾也在用鄙視的目光看著他。他們回到家以后,他也不敢躺在狗的身邊睡覺了。

第二天早晨,雅洛被再次帶到了淺灘。這次他也看見了一些野鴨。但是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他們在向他飛來時,他朝他們喊道:“飛開!飛開!小心!朝別的地方飛去!有一個獵手正藏在蘆葦堆后面。我只是一只野鴨囮子!”他果然成功地制止了他們,使他們免遭槍殺。

雅洛一直忙于警戒,連嘗嘗草葉滋味的工夫都沒有。只要發(fā)現(xiàn)有鳥朝他飛來,他便立即向他們發(fā)出警告。他甚至也向䴙䴘發(fā)出警告,盡管他由于他們把綠頭鴨擠出了最好的棲息地而憎恨他們。但是他并不希望任何鳥類因為他而遭到厄運(yùn)。由于雅洛的警戒,這一天長工一槍沒放就回家了。

盡管如此,賽薩爾卻不像頭一天那樣看上去一臉的不高興了。到了晚上,他又把雅洛叼到爐子旁邊,讓他睡在自己的前爪之問。

然而,雅洛在這間屋子里再也不感到愉快了,而是感到深深的不幸。一想起這里的人類從來沒有真心愛過他,他就心如刀絞。當(dāng)女主人或小男孩過來撫摸他時,他就把頭伸進(jìn)翅膀,假裝睡覺。

幾天來,雅洛一直苦惱地充當(dāng)著警衛(wèi),全陶庚湖上的鳥都認(rèn)識他了。后來,有一天早晨,正當(dāng)他像平時一樣呼喊著“當(dāng)心啊,鳥兒們!不要靠近我!我只是一只野鴨囮子”的時候,一個䴙䴘鳥窩朝他所在的淺灘漂了過來。這也沒有什么大驚小怪的,那不過是去年的一個舊鳥窩,因為䴙䴘造的窩能像船一樣在水上漂動,所以經(jīng)常發(fā)生䴙䴘窩漂到湖上的事。但雅洛還是站在那里一動不動地盯著那個鳥窩。因為它徑直朝他所在的小島漂過來,就像有人在掌舵一樣。

當(dāng)鳥窩更加靠近他時,他發(fā)現(xiàn)一個他從未見過的最小的小人兒坐在鳥窩里,用兩根小棍棒作槳向他劃過來。那個小人兒向他喊道:“盡量靠近水邊,雅洛,做好起飛準(zhǔn)備。你很快就會得救了!

過了不多一會兒,䴙䴘鳥窩靠岸了,但是那個小船工沒有下來,而是一動不動地縮著身子坐在窩里的樹枝和草稈中問。雅洛也站在那里幾乎一動都不動,他由于擔(dān)心來救他的人被發(fā)現(xiàn)而嚇得目瞪口呆了。

緊接著發(fā)生的事便是一群大雁朝他們飛了過來。雅洛也從驚呆中恢復(fù)了神志,大聲向他們發(fā)出警告,但是他們沒有理會,在淺灘上空來回飛了好幾次。他們飛得很高,一直保持在射程之外。但是長工卻受不住誘惑,對他們開了好幾槍。槍聲剛一響,男孩子便飛快地跑上岸來,從刀鞘中抽出一把小刀,幾下子就割破了套在雅洛身上的絆網(wǎng)。

“雅洛,在他重新裝彈之前趕快飛走!”他叫道,他自己也迅速跑回䴙䴘鳥窩,撐篙離岸。

獵人一直盯著那群大雁,所以沒有發(fā)現(xiàn)雅洛已被放走;但賽薩爾對剛才發(fā)生的情況卻看得一清二楚。雅洛剛要振翅起飛,他就竄上前去一口咬住了他的脖子。

雅洛慘叫著,但剛剛為雅洛松綁的小人兒極為鎮(zhèn)靜地對賽薩爾說:“要是你真的像你外表上看起來那樣剛正不阿的話,那么,你肯定不愿讓一只好鳥坐在這里當(dāng)囮子,誘使其他鳥類遭殃!

賽薩爾聽了這些話以后,上唇一動猙獰地笑了笑,但是過了一會兒還是把雅洛放開了。“飛走吧,雅洛!”他說,“你太善良了,不應(yīng)該讓你當(dāng)囮子。我也并不是因為讓你當(dāng)囮子才想把你留下來的,而是因為沒有你家里就太寂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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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囮子,捕鳥時用來引誘同類鳥的鳥,也叫游子。

排湖水

四月二十日  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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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沒有了雅洛確實顯得很寂寞。狗和貓因為沒有了同他們爭論的雅洛而覺得時間漫長。女主人懷念著她以往每次進(jìn)屋時聽到的歡樂的叫聲。但是最想念雅洛的要數(shù)那個小男孩佩爾·奧拉了。他才三歲,是家里唯一的小孩,他還沒有結(jié)交過像雅洛這樣的伙伴呢。當(dāng)他得知雅洛已經(jīng)回到了陶庚湖,回到了綠頭鴨當(dāng)中時,他沒有就此罷休,而是總想著怎么樣讓他回來。

雅洛躺在籃子里養(yǎng)傷期間,佩爾·奧拉曾同他說過好多話,當(dāng)時他很肯定綠頭鴨聽懂了他的話。他請求他的母親把他帶到湖上,找到雅洛,說服他回到他們中間來。他母親沒有理他,但小家伙并沒有因此而放棄他的計劃。

雅洛失蹤的第二天,佩爾·奧拉在院子里跑來跑去。他像往常一樣一個人在那里玩耍,賽薩爾躺在走廊上,女主人讓小男孩到院子里玩的時候曾經(jīng)對狗說:“照料一下佩爾·奧拉,賽薩爾!”

要是在以前,賽薩爾會聽從這項命令,小男孩會得到很好的照看,而不至于出任何危險。但是賽薩爾這幾天自己也魂不守舍。他知道,居住在陶庚湖沿岸的農(nóng)民這幾天經(jīng)常召開會議,討論將湖水抽干的事宜,而且他們幾乎已經(jīng)作出了決定。這樣一來野鴨就必須遷移,賽薩爾也決不會有機(jī)會光明正大地進(jìn)行狩獵了。他的腦子里總想著這未來的不幸,因而忘了看護(hù)好佩爾·奧拉了。

小家伙一個人在院子里剛玩了一會兒,便覺得到陶庚湖邊同雅洛談話的時機(jī)到了。他打開一扇門,沿著湖岸上那條狹窄的小路向湖邊走去。在屋里的人還能看見的時候,他走得很慢,但是后來他加快了步子。他非常怕母親或其他人會喊他而使他去不成。他并不想做任何淘氣的事,只不過想去說服雅洛回家來,但是他感覺到家里的人是不會答應(yīng)他這樣做的。

佩爾·奧拉來到湖邊,一遍又一遍地呼喊雅洛。然后他站在那里等了很久,雅洛始終沒有出現(xiàn)。他看見的每一只鳥外貌看上去都像那只綠頭鴨,但是他們飛過時連看都不看他一眼。他這才知道他們當(dāng)中沒有一個是雅洛。

雅洛沒有來到他的跟前,小男孩就想,到湖上去肯定會更容易找到他。岸邊?恐脦字缓芎玫拇贿^都用繩子拴著。唯一沒有拴著的是一只很破舊而且漏水的小劃子,已沒有人想起要使用這只破劃子了。可是,佩爾·奧拉不顧船底已經(jīng)滲滿了水,一抬腳就跨了上去。他年紀(jì)太小,沒有足夠的力量劃動雙槳,只是坐在劃子上胡亂搖晃。當(dāng)然,成年人是不可能用這種方法將劃子劃到湖中去的,但是當(dāng)水位高、該出事的時候,小孩卻有不可思議的本領(lǐng),能把劃子劃到湖中心。不久,佩爾·奧拉就在湖上漂來漂去,呼喊著雅洛。

舊劃子到了湖中心被這樣來回地?fù)u晃,裂縫越來越大了,水直往里灌?墒桥鍫枴W拉對此一點兒也不在乎,他坐在劃子前面的一張小板凳上,呼喊著每一只他所看見的鳥,他不明白為什么雅洛現(xiàn)在還不出現(xiàn)。

最后雅洛果然看到了佩爾·奧拉。當(dāng)他聽見有人在呼叫他在人群中時的名字時,他便知道是那個小男孩到陶庚湖上來找他了。當(dāng)雅洛發(fā)現(xiàn)還有一個人在真誠地愛著他時,心里感到說不出的高興。他像一支箭一樣飛向佩爾·奧拉,在他的身邊坐下,任憑他撫摸。他們倆都為再次見面而非常高興。

但是雅洛忽然發(fā)現(xiàn)了小劃子的處境。一半劃子已經(jīng)滲滿了水,隨時都會下沉。雅洛試圖告訴佩爾·奧拉,他既不會飛也不會游泳,必須立刻想辦法上岸,但是佩爾·奧拉聽不懂他的話。于是雅洛二話沒說,立即飛開去尋求幫助。

過了不多一會兒,雅洛回來了,背上還馱著一個比佩爾·奧拉要小得多的小人兒。要不是那個小人兒能說會動,小男孩準(zhǔn)以為那是一個洋娃娃。小人兒命令佩爾·奧拉立即拿起橫放在劃子底部的又細(xì)又長的桿子,盡力將小劃子撐到附近的蘆葦島上。佩爾·奧拉服從了他的命令,他便和那個小人兒一起駕駛劃子,他們使勁劃了幾下,將小劃子劃到了一個由蘆葦包圍的小島。那個小人兒又告訴佩爾·奧拉必須立即上岸。就在佩爾·奧拉跨上岸的一剎那,小劃子灌滿了水,沉到了湖底。

佩爾·奧拉見此情景,就覺得父親和母親一定會很生他的氣。要不是當(dāng)時想到了其他事情,他一定早就哭起來了,也就是說,一群大灰鳥飛來落在了小島上。小人兒把他帶到大灰鳥跟前,告訴他那些大烏都叫什么名字以及他們說了些什么。這情景是多么的有趣,使佩爾·奧拉把其他的一切事情忘得一干二凈。

與此同時,農(nóng)莊上的人們發(fā)現(xiàn)佩爾·奧拉失蹤了,便開始到處尋找。他們找遍了屋里屋外,尋看了水井,還到地下室去查看了。然后他們又到大路和小路上去尋找,到鄰近的農(nóng)莊去打聽,看看他是否由于迷路而走到了那里,他們也到陶庚湖邊上去尋找過。但是不管他們怎么樣尋找,都沒有找到他。

賽薩爾,那只狗,很清楚農(nóng)莊上的人正在尋找佩爾·奧拉,但是他沒有出力去把他們領(lǐng)向正確的方向,相反地,他安安靜靜地躺在那里,好像發(fā)生的這件事與他毫無關(guān)系一樣。

當(dāng)天晚些時候,有人在?看坏牡胤桨l(fā)現(xiàn)了佩爾·奧拉的腳印,后來又發(fā)現(xiàn)那只破舊而且漏水的小劃子已經(jīng)不在岸邊了。這時他們便開始明白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

農(nóng)莊的男主人和長工們立即推出船只,劃著去尋找小男孩。他們在陶庚湖上劃啊,找啊,一直到很晚很晚,但是連他的影子都沒有見到。他們不得不相信,那只破劃子已經(jīng)下沉,小家伙已經(jīng)躺在湖底死了。

晚上,佩爾·奧拉的母親一個人還在湖岸邊尋來找去。其他人都認(rèn)定佩爾·奧拉已經(jīng)淹死了,但她怎么也不能使自己相信。她一刻不停地尋找。她找遍了蘆葦叢和燈芯草叢,踩遍了泥濘的湖岸,一點也不考慮她的腳陷得多深,身上已多么潮濕。她開始絕望了,她的心胸在陣陣發(fā)痛。但是她沒有哭泣,只是搓著雙手,用悲痛刺耳的聲音高呼著她的兒子。

她聽見天鵝、野鴨和麻鵬在她周圍呼叫。她覺得他們跟在他后面,也在悲嘆著、拗哭著!八麄冞@樣悲嘆,一定也有傷心事,”她想。然后,她想起來了,她所聽到的埋怨聲只不過出自那些鳥,而鳥肯定是不會有什么煩惱事的。

奇怪的是,太陽落山以后他們還不安靜下來。她聽見生活在陶庚湖上的無數(shù)鳥群發(fā)出一陣又一陣的呼叫聲。許多鳥不管她走到哪兒都跟到那兒。其他一些鳥則快速扇動著翅膀從她身邊疾飛而過。整個天空充滿著埋怨和悲哀的叫聲。

但是,她自己所遭受的痛苦卻使她的心境豁然開朗。她感到自己不像別人那樣與所有其他生物相隔那么遙遠(yuǎn)。她比以前任何時候都更能理解鳥類的處境。他們和她一樣,也常常為家園和孩子操心。他們和她之間的差別不像她以前所想像的那么大。

這時她突然想到排水的決定,數(shù)千只天鵝、野鴨和䴙䴘將失去他們在陶庚湖上的家園一事,幾乎已成定局!斑@一定會使他們痛苦萬分,”她想,“他們到什么地方去撫養(yǎng)他們的孩子呢?”

她立定下來思考著這一問題。將一個湖改造成耕田和草地看來是一項很好的、令人愉快的工程,但不能是陶庚湖,去選擇一個沒有成千上萬動物安家的湖泊進(jìn)行改造吧。

她想到第二天就要對排水的事做出決定,并且猜想是不是由于這件事她的小兒子才在今天失蹤。是不是這是上帝的旨意,就是說在還能制止這種野蠻行徑之前,也就是在今天,讓悲傷降臨到她的頭上,從而打開她慈悲的心靈呢?

她急忙走回莊園,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丈夫。她講到了那個湖,也講到了那些鳥,并且對丈夫說她相信佩爾·奧拉的死是上帝對他們倆的懲罰。她很快發(fā)現(xiàn),他同她的觀點是一致的。

他們已經(jīng)擁有一個很大的莊園,但是如果排湖水的工程能夠?qū)嵤,湖底一大片土地將要歸他們所有,他們的財產(chǎn)幾乎將增加一倍。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們比湖上有地的其他人更熱心于這項工程。其他人害怕承擔(dān)費(fèi)用,擔(dān)心這次排水也像上次一樣遭到失敗。佩爾·奧拉的父親心里很明白,正是他影響其他人同意這個排水計劃的。為了給他的兒子留下一個比他的父親留給他的要大一倍的莊園,他大顯身手,充分運(yùn)用了自己雄辯的本領(lǐng)。

他現(xiàn)在站在這里思索著,就在他準(zhǔn)備簽訂關(guān)于抽干湖水合同的同一天,陶庚湖把他的兒子從他手里奪走了,這是不是上帝插手有意安排的呢?妻子用不著對他說更多的話,他便回答道:“也許是上帝不愿意我們?nèi)ジ缮嫠才诺闹刃。我明天就去和其他人討論這件事,我想我們會作出使一切維持原狀的決定的。”

主人們在談?wù)撨@件事的時候,賽薩爾躺在火爐前,抬著頭仔細(xì)地傾聽著他們的談話。當(dāng)他自認(rèn)為事情已經(jīng)有了把握的時候,他走到女主人跟前,扯住她的裙子,拉著她向門口走。

“啊,賽薩爾,你!”她說著并想掙脫開!半y道你知道佩爾·奧拉在那兒嗎?”接著她驚呼起來。賽薩爾高興地汪汪叫了起來,用身子撞擊著大門。她為他打開了門,賽薩爾一溜煙地跑向陶庚湖。女主人確信他知道佩爾·奧拉的下落,便緊隨其后朝湖邊跑去,還沒有等他們跑到湖邊就聽到湖上有一個小孩子的哭聲。

這一天,佩爾·奧拉和大拇指兒以及鳥兒們在一起度過了他出生以來最愉快的一天。而現(xiàn)在他卻開始哭了,因為他肚子餓了,又害怕黑暗。但是當(dāng)他的父親、母親和賽薩爾來找他時,他卻又破涕為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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